市场的另一个伪装方式是技术,它通常是以中性的姿态出现。汤因比认为,一切力量,也包括进步的科学技术所产生的力量,在伦理上都是中性的(汤因比、池田大作,1999)。但事实上,市场常常假技术之名出现,在市场拓展过程中,通过技术的介入迅速取代地方性传统技术的地位,导致附着在传统技术上的文化失去生存的根基,使得乡村地区特别是少数民族乡村地区陷入传统已失、现代不可得的尴尬处境。
传统力量是在全球化和现代化的进程中彰显出来的。全球化和现代化对乡村文化影响极大,但并没有完全摧毁乡土文化,乡村仍然按照自身的逻辑和惯性延续着,并不断地转换着形式。萨林斯(2002)说:“文化在我们探寻如何理解它时随之消失,接着又会以我们从未想象过的方式重新出来了。”他认为,全球化的同构性与地方差异性是同步发展的。传统的本土力量总是顽强地存在,长期铸定和渗透在乡里、村社、家族、亲情关系与习俗中,呵护着自己的内部文化意识。文化传统有极强的生命力和适应性,城市对现代性的垄断和农村的虚空化,并没有完全摧毁以往的乡土传统,把农民从经济到文化到意识形态上所有的价值观念连根拔走。事实上,乡村在按照自身的逻辑延续着,乡土文化在不断转换形式的过程中也在延续着传统。农村的凋敝以及乡村文化的蜕变都是危机的表象,虽然村民的生活经受着城市文化的冲击,但是,左右人际关系远近亲疏的伦理文化,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文化习俗,依旧在支撑着乡村的社会秩序,在村民的宗教生活中,古老的多神信仰与电视和网络的传播并行不悖(孙庆忠,2009)。在全球化和现代化背景下,形成了乡村文化的自觉和自我认同的潮流,全球化、现代化与乡村文化,两组看似矛盾的概念以各自的逻辑前进,并行不悖,并微妙地改变着彼此的边界。农村土地经营制度改革以后,国家对农村的全面控制大大减弱,政权在乡村的退却使乡村自生文化秩序在一定程度上复苏,一些湮没很久的传统文化活动重新出现,这些传统文化的重观与区域性和民族性的天时、农事、历史人文及地理交通息息相关,具有文化及经济生态上的自然合理性。
市场、政府和传统原生力量,这些看似来自不同方向的力量,代表着各自的逻辑和立场,在乡村文化中汇集,相互缠绕和相互排斥,影响着乡村文化的走向。在多种力量的相互作用和博弈下,乡村文化的发展呈现复杂的走势,各种力量的消长决定了乡村文化的态势,或隐蔽或明显地影响着乡村文化的内容和形式。不论是否还能保持着文化的原真性,乡村文化已经被裹挟进市场及以市场为中心的派生力量中去。文化本来就是流变的过程,在社会经济发展中,必然会有一些文化事象被激活、被消解或被重构,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李佳,2012)。在各方力量的复杂博弈中,乡村文化呈现出一个基本态势,那就是,乡村文化在其绵延生长的过程中,受到某些异质性力量的冲击而支离破碎,但另一方面,乡村文化对异己力量有一个本能的反弹,促使其站到文化自觉的高起点上。因此,乡村文化的生长过程并不会因异己力量的介入而截然断裂,乡村文化可能会改变其经典的样式,但其文化之“核”会持续存在,这个“核”深植于经年累月的社会文化发展之中,带着深厚的根基,沉淀着特定的意志和审美,烙刻着无法言说的文化认同。文化不会轻易地改变,但有其适应环境的内在机制或机理,并在新的条件下不断转换外在的表现形式。
四、乡村文化的再生产
在多方力量的博弈下,乡村文化迸发其自我更新的能力。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由于经济社会发展较为缓慢,或者说,全球化进程还未波及偏远的中国乡村地区,乡村地区的环境保持着一种相对的稳态,所以,文化流变的进程相当缓慢。当经济社会的发展浪潮席卷到乡村地区时,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乡村文化的迅速改变。布迪厄(Bourdieu,1993))在其著作《文化再生产理论》中提到,文化最根本的特点就是它的自我创造性,也就是文化生命有其自我超越、自我生产与自我创造的特征,显示出文化的自我更新能力。在乡村原生稳态的环境被摧毁以后,乡村文化的传承就变成了一个动态的过程。也就是说,乡村文化不可能以“复制”的方式来发展,而是以“再生产”的模式来维持和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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