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很多工商资本进军农业,他并不看好。他觉得这些人多数对农业不了解,盲目行动,以为搞农业和盖房子差不多,低估了农业生产环境的复杂程度,所以能挣到钱的人比较少。
有些地方政府也难辞其咎,嚷着搞“运动式”的农产品加工,以为加工就是粉碎、提纯,理解偏颇。个别政府官员对他说:“把柑橘做成女同志的面膜好,抹一抹就能赚大钱”“你这大教授来了,能不能把我这些果子变成酒?变成whisky(威士忌)?搞成XO(一种顶级白兰地)当然最好。”
“粗加工这一步有些人都没有做好,水果不分拣、不包装,不做基本处理,到了消费者那里,拿到的是一箱烂果子。”邓秀新说。
对于这些“外行”现象,他分析过原因:现在管农业的县一级干部,很多都不是学农的,也不愿意去补课,觉得管农好像低人一等。“现在大量的县,农业依然是很重要的产业,要客观认识现状,找到真正的问题,然后跟科技工作者联合起来攻关。”
面对很多地方“炒概念”的风气,一贯作风务实的他,正面回怼:“你们大数据来大数据去,到了一个村里面也大数据,我就问了,你们说的大数据,解决了啥问题?你们连基本的生产数据都没有。种植面积只有一个拍脑袋的数,种在哪里?什么品种?采收糖度是多少?能否在上市前,拿出一个预测报告?……现在只有一个数据,那就是发快递的单号,但是,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销售数据。”
“我们要务实地解决问题,一定要把成本降下来,品质提上去。”邓秀新总结道。
富农之愿
在科研上,邓秀新严谨、坚韧,而与农民相处,他的状态放松、柔软,一会儿就和别人熟络起来。
“农民的感情是很朴实的,千万不要哄农民,他信任你,就把你往客屋里面领,屋里的狗看到主人带人进来,它就摆尾巴。”邓秀新笑着说,“要是主人不理你,狗就一直冲着你叫。我跟学生开玩笑说,你们要是技术不行,主人不待见,狗也会追你。”
三峡库区移民时,已是大学副校长的他借宿在农民家里。同行的人说:“哎呀,您不能住这里,这怎么住啊?”可他安之若素,“晚上睡得特别香”。
由于他经常和果农们打成一片,很多农民都有他的电话,遇到事情就会联系他。大家最喜欢问两类问题:一是种什么品种最挣钱,二是如何防治病虫害。
有的人会凑上去和他开玩笑:“邓教授,如果您能发明一种新品种,结出来的不是水果是黄金就好了”“您能不能给我们弄点枝条,让我家的果子能卖80块钱一斤”“您给我配点药,一旦果树生病了,喷一下马上治好”。
深耕柑橘科研几十年,他亲眼见证了柑橘产业给农民、农村带来的可喜变化,也为农民战天斗地的劳动精神感叹不已。
“20年前到赣州农村的果园,农民都是骑单车来咨询种植技术,单车一溜地放在路边。过了几年,大家就骑摩托车来了。到了最近,全是开小汽车。前几年脱贫攻坚收效很好,现在基本上村村通路、通水。”
他的团队做过调研,在秭归县,如果夫妇俩种20多亩柑橘,一年能收入20万元左右。该县一个干部告诉他,柑橘发展以后,县里的房地产生意火爆,楼盘一开,一会儿卖完。很多果农提着袋子装着现金,有一个村直接把一栋楼买了下来。
家乡出了个“柑橘院士”,柑橘产业自然也辐射到老家的村里,他哥哥种了100多棵橘子树,现在村边种满了柑橘。宜章县原来并不兴种柑橘,现在全县种植面积接近20万亩。
在三峡库区的一些地方,山多地少,为了讨生活,人们在很陡的坡地上先用石头垒平一小块地,然后一背篓一背篓往上添泥土,如此一层一层垒,修成人工梯田。一亩这样的梯田需要600多个劳动日才能完成。“远远看去,就像是石头上长出了果树,工程壮观,非常令人动容!”
遥想过去,故乡当年的样貌在他脑海里已经不甚清晰,他说,就算去云南一些很偏远的农村,也比童年时的家乡要好。有一次,他在抖音里看到几个尼泊尔农村地区的短视频,一下子时间仿佛穿越到了过去,他指着屏幕对旁边人说道:“我们那个时候就和他们这样的差不多!”
“您觉得中国未来理想的乡村是什么样的?”记者问。
“平原地区的粮食生产,农民可以穿着皮鞋劳动,播种、收割全程机械化,就像城里人上班一样,无非就是后者在电脑前,农民在有空调的拖拉机里;在山区和丘陵地区生活的农民,他们在山清水秀、绿树成林的‘小庄园’里种植经济作物,生产的水果、蔬菜品质上乘,城里人在办公室打字的时候,果农来到果园采果、包装、发货。也就是说,市民和农民的劳动强度、生活起居、卫生、水电基本没啥差别。”邓秀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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