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芪炙蓍 别直高丽
东洋西洋 附子炮姜
……
一共204种常见中药材,24种中成药,共158行,一气背完,且口齿清晰,不打磕巴。众人无不折服,老人家神情自若。接着91岁的苏竹孙老人背“金器”篇:
上册已说 下册继述
先说金器 众须切记
如意金钗 银圈银牌
耳坠耳荢 耳珰耳环
……
“金器”篇是下册第一篇,其中有些句子很美,如“嵌玉镶银,点翠镀金”等。全篇共68行,苏竹孙老人也是倒背如流,背完了还张开缺了牙的嘴得意地问:“ 是不是啊?”老人说自己13岁从外村到李山做童养媳,之前不识字。进了胡家后,爷爷便拿着《李山书》一篇篇教她认字读书。边上的老人补充道,当时李山村嫁出去的“囡儿”(即女儿)都识字,娶进来的媳妇都不识字。苏竹孙老人的老伴胡克茂还说,他那时才十来岁光景,已经算个劳动力;晴天下地干农活,下雨天或农闲时才能去读点书。村里上不了学的人大都是这样学会认字的,李山村“全村无一文盲”便由此而来,故2009年春李山胡氏宗祠落成的祭文中有这样的记载:“ 家贫读书,邹鲁遗风;诗书礼仪,风盛本邑。”笔者想起三四十年代陶行知、胡适等一批知识分子大力推行的“平民教育”和“小先生”运动,当时陶行知和胡适家中都办了“家塾”,由家里上学的孩子放学回家教仆人们认字,而李山村的“平民教育运动”则完全是自发的,而且是“全民”的。它也印证了中国人自古以来信奉的“耕读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的风尚。
四位老人分别为大家背诵了《李山书》中的“茶食”、“海味”、“禾谷蔬菜”、“修身六言”等篇,个个都是一口气背下,且四个人旗鼓相当,不分伯仲。苏竹孙老人连背了三篇。
笔者问他们学了《李山书》有什么用。老人们说能写信,比方自己想买什么东西,可以给在外面的亲友写信托其代买。在当时没有电话也不通公路的条件下,这可是件了不起的大事。还有能记账,每年收成多少,结余多少都能记下来,平日借债放息、买卖往来也有账可查。最有意思的当属苏竹孙老人,她说还能看懂对联,现在村里每有红白喜事她都会去念念那些对联。
李山村的“邹鲁遗风”在村中处处可见踪迹。在村口礼堂的墙壁上,有一块水泥制的黑板报。这块黑板报的负责人为77岁的退休教师胡冠绍老人。他做过村小和初中教师,自1997年开始,他每个星期为村里出黑板报,一个星期换一期,已经坚持了12 年,共出了507期。他一个人还订了5份报纸。笔者去李山村的那天,见黑板报标题为《新医改方案明确,人人享有基本医疗》、《2009年全国爱鸟周活动在温州世纪广场举行》。老人解释,后者是因为李山村人的爱鸟意识还不够,故选了这条信息来教育村民。
92岁的胡从桃老人每天早起第一件事是打扫村里的道路,打扫完之后才回家吃早饭,一年365天,天天如此。村委会给他工钱也不要,已经三年多了。难怪笔者这回去时,见村里虽然有些冷清,但道路清洁,井井有条。老人们还不无骄傲地告诉笔者,村里向来不但白天不锁门,甚至夜不闭户。那些出国或进城的人家留下的空房子长年到头只挂着一把锁,只有清明扫墓时才有人回家,可从来没有发生过偷盗的事情。
在与这些老人们的对话中,笔者感觉到,他们对李山村的感情,是很难用语言来表达的。他们离不开这个村子,是因为这里有太多与他们的生命息息相关的东西:他们年少时的记忆,村口的禁赌碑和风水树,列祖列宗的牌位,年迈的老父老母,还有屋后山坡上那一座座祖先的坟茔……
在李山的那两天,笔者一直想问问出黑板报的胡冠绍和义务扫地的胡从桃老人:李山村现在就剩这些老人了,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
可笔者最终没有问。在笔者眼里,他们如同一群坚守阵地的老兵,不到咽下最后一口气绝不放下武器。他们身后的阵地便叫“故乡李山”。
那天晚上,笔者一行住在胡海宗老人宽敞的四层楼里。村子里静悄悄的,听不见鸡鸣狗吠和孩子的啼哭声,只有寥寥几座屋子透出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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