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整之迫

　　这个产业不该遭此冷遇。

　　有关企业和专家对低浓度磷肥的走衰扼腕叹息。他们最想说的是：这是个好产品，这个产业如果消失，将是农业的损失，是国家的遗憾，因为这个产业能解决中国磷肥行业乃至农业生产面临的诸多问题。中国高浓度磷复肥产量的快速膨胀已带来两个问题：一是磷资源加快消耗，二是磷石膏大量堆存。

　　据许秀成测算，以2007年中国磷矿资源量176.3亿吨为基数，按照2012年采矿规模，不断选矿至高品位以生产磷铵等高浓度磷肥，约80年后中国的磷矿资源将消耗殆尽。而适当增加低浓度磷肥的占比，能将这一时间延长至300~500年。作此结论，源于一个难以回避的事实：中国磷矿资源中八成以上是P2O5含量低于27%的中低品位磷矿。

　　生产高浓度磷肥，将低品位磷矿浮选至高品位会造成磷资源的流失。湖北磷矿探明储量处全国第一，九成以上磷矿品位在26%以下。据湖北磷化工管理办公室一位负责人透露，目前磷矿浮选水平已有质的飞跃，但不少含有5%~10%磷的浮选矿渣和尾矿被弃。

　　生产高浓度磷肥还带来一个更为棘手的老大难题：磷石膏。湖北一年磷石膏的副产量约1500万吨，其中最多300万吨可实现回收再利用，剩下的1200万吨就只能经年累月地堆砌成石膏山。放眼全国，磷石膏每年堆存量达5000万吨，历史堆存量已达数亿吨。

　　在专家们看来，生产低浓度磷肥能祛除这两块心病：中低品位磷矿可直接生产普钙、钙镁磷肥，不用选矿，不留矿渣，同时不副产磷石膏。

　　农业生产也在敲警钟。高浓度磷肥大量施用带来的隐患日渐凸显：土壤严重酸化和缺素。

　　据了解，中国pH值小于5.5的酸性耕地面积已从30年前的7%上升至18%，南方14省的酸性耕地占比更高达40%。廖宗文教授告诉记者：“酸化会引起土壤里重金属的有效性增加，更容易被作物吸收。”有企业透露，为了中和酸性、降低重金属活性，湖南不少地区的农民已开始向耕地里撒石灰。

　　缺素的问题也在加剧。据农业部最新估测，中国耕地土壤中，部分中微量元素在缺素临界值以下的比例为：钙63%、镁53%、硫40%，与第二次土壤普查相比，缺中微量元素的耕地面积增加近一倍。缺素的直接后果是农作物营养失调、病虫害增多、减质减产……

　　“还用什么石灰?钙镁磷肥不仅能中和酸性土壤，还能提供钙、镁、硅等中微量元素，普钙能补充硫元素，只是这两个肥料都被大家淡忘了。”许秀成语带遗憾。

　　“土壤酸化、缺素的问题已是火烧眉毛，磷肥使用结构再不调整，别说增产难，减产也就是三五年内的事儿!”受访的农化专家说。

能否找到重生之路？

    低浓度磷肥能否找到重生之路，这是一个问题。
    低浓度磷肥步步走衰的轨迹，折射出中国农业对增产的过度迷恋。中国人已经意识到“唯GDP是从、后患无穷”，先污染后治理的路子让可持续发展捉襟见肘。如果农业唯产量是从，满眼只有增产，无疑是在重蹈GDP的覆辙。高浓度磷肥实现自给后的十年，正是粮食连续增产的十年。现在对GDP增速的要求降下来了，粮食产量增速呢？用肥的浓度呢？
    湖北磷化工管理办公室负责人无奈地摊开两手，他对记者说：“高浓度磷肥在湖北已占到80%以上，选矿能力2000余万吨，装置遍地都是，现在转低浓度磷肥，选矿厂和磷肥厂的投入怎么办？全国格局依然：高浓度磷复肥已经占到我国磷肥总产量的85%以上。一边是年逾古稀的科学家扼腕疾呼，一边是壮年气盛的高浓度磷复肥产业大步冲锋，磷肥陷入两难。”
   调整之难与低浓度磷肥本身也有关系。湖北浩伦公司总经理曾庆贵说，“普钙与钙镁磷肥几十年来都是老样子，不适合撒播，更不适应省工省时的施肥大势，钙镁磷肥顺风撒出地，逆风撒一身，谁愿意用？”
    记者走访中也看到，不少企业和专家已经在探索这个产业的重生之路。在湖北楚丰的包装线上，记者看到上百年来一直是粉末状的普钙变成了颗粒，这样更便于撒播。同时，楚丰还开发出了含腐植酸的普钙和高硫普钙。在同行纷纷减产、停产时，楚丰却想把普钙产能再扩充30万吨。“国家不让新建，我就收购，普钙是个好产品，关键得创新。”梅红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