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倒头’(当地方言,即去世),孝子贤孙都在灵前守着,不得出门。从报信、筹办、下葬,到记账、送亲朋……都依靠乡亲帮衬。就拿做席面来说,我们这里人办红白事,都是村里主厨做饭,乡亲帮厨,很少有人家去饭店消费。”前冯桥村红白理事会副会长姚树彬告诉记者。
前冯桥村的主厨姚树申今年71岁,从19岁开始担任主厨。“干了50多年,从没有收过钱。这是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再忙也是帮忙。”姚树申爽快地说。在郭坊村、王桥新村、耿庄村……记者在走访的几个村庄里都能找到这样一位义务主厨,不仅每个人都有拿手好菜,个别人还有厨师证。村里人给主厨们起了个响亮的别称——焗长。
虽然有村里人义务帮忙,但在移风易俗工作开展以前,办一场像样的葬礼依然花费不菲。在采访中,在红白理事会任职的老人们一起回忆,逐渐还原出一场像样葬礼的步骤。
第一步,报丧。报丧必须人送信,不得打电话。如果是女性村民去世,其娘家可能在十几里甚至几十里外。事主家也要委托得力的人跑一趟。亲属多的人家得找数十人报丧。
第二步,搭灵棚,请响班、戏班子。响班需6个人以上,大约要1000多元。戏班子根据人数多少和规模大小价格不等,最普通的也要1000元以上。
第三步,支锅,买食材,宴宾客。在村里开阔的场地或者自家门口用木板搭桌子。一席至少9碗菜,讲究的人家要“三大件”完备,即鸡鸭、鱼、肉都要有。郭坊村的主厨谷甲田介绍,2003年村里人最讲排场,“整个的肘子、整条鱼上桌是普遍的需求。”姚树申则认为最讲究的白事酒席在2000年前后,他的拿手好菜糖醋活鱼经常成为宴席上的亮点。一场葬礼常常有数百人参加,至少需五六十桌酒席。麒麟镇获麟集村主厨冯勋连介绍,曾经有一场白事多达150桌,800多人就餐,帮厨要二三十人,仅食材花费近万元并不罕见。
第四步,吊唁。这一环节最费钱的是孝衣、孝布,来吊唁的远亲、同村晚辈都穿孝。有的村为了方便,现场安排来宾扯几尺孝布裹在身上表示穿孝,有的村当天要组织妇女现场缝制简易白衣供吊唁的亲朋披上。白布通常100尺一卷,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有时要用两三卷白布。有的人参加完葬礼,带回来的孝布够缝一条棉被的被里。
第五步,火化,送殡,下葬。这一流程最难的是“二次装棺”。当地有骨灰盒外套棺材下葬的习俗,称为“成殓”。一个棺材两三千元到上万元不等。当地有女性用雕凤棺、男性用雕龙棺的说法,有雕工的棺材虽然昂贵,但很长事主家脸面,一度受到追捧。王桥新村的村民回忆,该村出现过的最贵棺材价值2万元。另外,送殡过程中,事主家要给亡者烧一套纸扎,叫“送三”。纸扎也有很多种类,轿子、房子、桌椅、家具……花样繁多不胜枚举,价格也贵得离谱。
第六步,圆坟。下葬后第二天,事主家添坟还要摆席,宴请亲朋。
巨野县2015年下半年对乡村红白事进行调研,调研组到200余个村庄走访群众近万人次。调研报告指出,受传统习俗影响,广大城乡婚丧事大操大办、铺张浪费现象尤为突出,破坏了社会风气,老百姓意见很大。在丧事上,大操大办、“二次装棺”现象普遍存在,一场丧事光摆酒席就要花费两三万元,一口棺材动辄几千元,甚至上万元。有的群众说:“政府再不管管这个事,我们都没法活了。”
不少人对白事大操大办心存不满,但轮到自己家还是要操办。“为啥?怕被戳脊梁骨呗。老人去世,后辈办得寒碜,棺材薄、酒水劣,就会背上不孝的名声。”前冯桥村党支部书记姚元臣介绍。王桥新村党支部书记王步连说:“其他人家遇白事都请客,我家不请客?我不要面子吗?这就是村里人普遍的心态。”其他几个村的村民也有类似说法。
中国法学会农业与农村法治研究会副会长、清华大学法学院教授高其才表示,乡村社会是一个熟人社会,村里人的评价对村民个人有举足轻重的影响。“红白事既是个人的人生大事,也是一项社会性的活动,具有传统性和社会性。自己家有了红白事,气氛越热闹,越意味着其社会地位、经济地位得到本村人认可。若是一场白事办得寒酸冷清,就会被冷落、议论。普通人更倾向于多花钱买个好名声,这是村民正常的心理。移风易俗工作为何要做,就是红白事的特点所致,依靠村民个人难以摆脱这种社会规范、社会评价的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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