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压枝,素花盛开,常是枇杷冬开的鲜明写照。如果下雪的话,我家楼顶园子里的枇杷树上会积满白雪,把开着花的枝条都压得弯下去、弯下去、再弯下去,几乎要贴近下面的雪里蕻了。枇杷的枝条比较柔软,而不是硬脆,所以雪一般不会把枝条压断。但这时还是得赶紧把枇杷树上的雪都轻轻地摇落、轻轻地摇落,不然的话,这些被压弯的枝条就会被塑造成压弯的形状,就会一直比较低矮地往下垂,就很难恢复原状了。
冬雪后我总会第一时间打开通往园子的大门,走到园子里,去清理雨篷上和果树上的积雪。有的年分积雪很厚,让人很担心雨篷会被压塌,果树的树枝会被压断。积雪的清理告一段落之后,我又会站在枇杷树旁,欣赏枇杷树正在盛开的略带苦味的花朵。植物的审美真是一件复杂的事情。枇杷不是以花朵艳人、香气袭人的,但却暗合了人们在严酷的环境中奋然绽放的向盛心境,这正是人们赋于它的人格品质。
与植物的关系既成为人们心灵的补充和寄托,也成为文学作品吟咏的主题。北宋苏轼曾有词《蝶恋花·春景》道: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杳,多情却被无情恼。
上片着重写植物、动物、风景,下片就会写人,写人的状态,写人的心境。一墙之隔,宛如天地,墙外行人急、忙、早,墙内佳人欢、乐、笑。虽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但多情又总被无情恼。但墙外本是人行道,墙内逍遥又何扰?人比人,气死人,有时候这成为社会议题,有时候却又只是一种生活方式:心境好时,这是生活的欢笑;心境恼时,这或成讽刺或暗嘲。
但植物、动物、田园,常会唤醒我们沉睡的记忆,多会带给我们轻松、欢快和抚慰。就像辛弃疾在《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所言: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这并非逃避,而是悠然,是生活的寻找、生活的艺术。既然已有一片闹市,那就再留一片净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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