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柱奶家的大门开在临街房的右侧,临街房是两层高的大瓦房,据说是晚清时盖的。楼房坐北朝南,从大门进去,是一个过道,地面整齐地铺着大青砖,走过十几米的过道左拐,才是楼房的正门,根柱奶一家人就住在这座楼上。楼房南边是一个大院子,也有楼房,虽然是断垣残壁,破败不堪,但依然能看到当初巍峨高大的影子。
我对根柱爷没有印象,听说他解放前就去世了,根柱奶就一个人拉扯大了3男1女4个孩子,那时缺吃少喝,不知吃了多少苦。从我记事起,根柱奶就是老态龙钟的样子,因为是小脚,她很少出门,常一个人坐在大门口的过道里。特别是在夏天,大门一开,过道成了通风口,外面无论多热,过道里也是凉风习习,这风常被人称为“穿堂风”。我们小孩子中午不睡觉,都聚集在过道里,摔“面包”、拍画片、打扑克、看画书……吵吵闹闹,很少有静下来的时候。于是,经常被左邻右舍隔墙大声喝斥。根柱奶看着我们,颤微微地从屋里拿出一把糖果分给我们,又从大门后抱出两张草席,让我们躺下来听她讲故事。根柱奶不识字,但年纪大、经历多,听到的故事自然多,有时也指着破败的后院讲她刚嫁过来时,这个家族有多么的显赫。
根柱奶家在村头,紧临大路,是大人们下地干活的必经之地。人们来来往往,有空了就把锄头往大门外墙上一靠,坐在过道里凉快一会儿。根柱奶在过道的一侧摆上小方桌,旁边放着暖水瓶,桌上几个粗瓷大碗早已准备好了凉白开,有时还放点儿白糖。刚开始人们还不好意思喝,说在家刚喝过,或者说不渴。可看到根柱奶端着水执意让他们喝,也就不再谦让,有凳子就坐,没闲凳子就蹲下来,端起碗咕咚咕咚几口下肚,再加上过堂风一吹,汗水出得淋漓,落得痛快,满身的暑热顿时无影无踪。
来这里乘凉的人多,根柱奶一天不知要烧多少壶开水,有些人过意不去,说镇上的茶摊一杯水要5分钱呢,也要给根柱奶掏钱。根柱奶说什么也不要。有些人再来时,就从家里捎几把自家种的花生、甜枣,或从树上摘几个苹果、梨什么的,虽数量不多,但新鲜得很,来了往桌上一放,说是让根柱奶尝尝鲜。但我们很少见她吃过,都还是让在这儿歇脚的大人或是我们小孩子吃了。根柱奶的方桌,只是一个中转站,当天有人送,当天就分吃了,根柱奶从没往屋里拿过。
后来,我到外地上学。再后来,我在城里安家落户,只偶尔听到一些关于根柱奶的断断续续的消息:儿子成家单过,女儿出嫁,她坚持住在老房子里,年近百岁时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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