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生活支持系统。在工作压力大、工资待遇差的同时,农民工的生活支持系统也显得僵硬、欠缺。问题突出表现在居住方面。
我们考察的某开发区社区里,楼房多为农民工单身宿舍,偶尔几栋公寓楼可供一家人居住的,但只对管理层开放。某跨国公司在某开发区小区租了近3栋楼作为员工宿舍,一间屋子供8人居住,农民工说,“现在这里和原来的学校宿舍没什么不一样,就是管得更严了。”某韩资企业,宿舍是简易活动板房,不足30平米的房子中,摆了近20张床,上下铺共40个床位。床与床间距不足10厘米,许多已婚妇女也居住其中,一周甚至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企业对于农民工的管理,非常严格与封闭。如出入小区要查工作证,没有工作证则要同寝人来领并登记。出入宿舍楼要到楼长那里登记,每个寝室只有一把钥匙,由寝室长掌管,如果寝室长没有回寝室,则要到楼长那里登记领钥匙。这种僵硬的管理模式,扭曲了工人的正常生活,只会让农民工感到反感与压抑。
一些农民工到了婚嫁年龄,住房成了首要问题。如果找到本地人结婚,则可以解决房子问题,但这对绝大多数农民工来说,是不可能的。第二种情况,在厂内找工友结婚。但是公司不提供住房补贴和夫妻宿舍,只得在外租房生活,而出租的农民房由于离公司较远,环境较差,工人下班过晚,非常不便。第三种情况,也是为数最多的情况。农民工到了婚嫁年龄选择回老家。若农民工在城市滞留时间过长却没有解决婚姻大事,返乡后亦很难解决,更会引起同乡对于人品的质疑。但返乡后,第一工资低了许多;第二以前学到的技术,基本无用武之地。农民工无法完成从农民到市民的转变,也无法回到农村,两难境地令人堪忧。
第四,就业岗位竞争。近几年,大学生就业一年难过一年,企业成为大学生与农民工就业竞争的战场,农民工持续稳定就业更加困难。
一般来说,出于企业形象、员工素质等原因,企业更倾向于招收大学生。从我们的调研看,服装加工业、电子加工业、销售业等基础岗位,大学生就业量逐年增加。大学生就业后,工资与待遇,在相同岗位,较农民工更高一些,且享有更多补助,如大学生在外租房有补贴,工资高出农民工的1/3左右,但技术并不比农民工强。农民工对此愤愤不平。房产公司的房屋销售、社区基层服务岗位,甚至于搬家公司的搬运工,都成为一些大学毕业生与农民工竞争的岗位。这些以前被认为底层、体力劳动、不需要文凭的职位,已成为大学生与农民工展开就业岗位竞争的共同“战场”。
总的来看,农民工对于就业的预期和标准已显著提高,而且更无法阻止农民工对于企业、行业期望的继续升高。父辈农民工的积累,为新生代农民工起点的升高提供了经验与基础。厂方是否提供宿舍,宿舍是否有淋浴和空调,工资多少,补助多少,工时多少,管理如何,都成为农民工就业的基本考虑。这些要求其实并不过分。农民工对于自身的保护,寻求发展空间与保障是正确的选择,更何况他们在过去三十年里,为社会的发展忍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苦累。与此同时,企业对于农民工期望亦不断攀升,希望高学历、高技能、低要求、无条件等。厂方在工作质量、工作时间、车间秩序、生活状态等方面都给与了较多规范与要求,在劳动报酬上往往另有盘算。经常出现的情况是,企业招工启事上说工资1500~3000元/月,但实际上,进厂的前三个月只有800元/月。新生代农民工多选择短期内离职不干,但供求双方的互斥现象不断升级和蔓延。企业指责农民工给企业带来的损失是,“无法完成订单,再有订单也没法接”。企业的希望是,订单越多越好,廉价劳动力源源不断更好。但是,两种背道而驰的升级,使得两难困境愈发窘迫。
从根本来看,“两难”现象是厂方与农民工双方博弈出现僵局的结果。企业招工难,留住工人更难。若企业对于农民工的认知与待遇不予转变,僵局将持续甚至恶化。在许多情况下,是企业逼走了农民工,却喊“招工难”。
三、政府因素
近些年来,政府在解决农民工就业问题方面做出了若干努力,取得了重要成果。但是,我们还要看到,政府的行为取向还存在不足。
第一,公共服务偏好。保民生是政府服务的重要内容,也是政府服务的宗旨。但是,在基层政府的实际操作中,农民工往往不是政府服务的真正对象,企业才是政府服务的首选目标,农民工就业保障往往成为企业利益扩张的附属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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