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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庄归去来


  年初一的上午八九点钟,梁庄喧闹无比。拜年开始了。父亲、我、哥哥、侄儿,这是我们一家出行的人。年长的老人一般都会等在家里,让那些晚辈先过来拜年,到中午的时候,才到事先约好的哪一家,坐下喝酒。

  村里的各条小路上都走着人。以家族为单位,中年夫妻带着年轻的儿子、儿媳,儿子、儿媳又抱着、拉着自己的孩子,都穿着崭新的衣服,喜气洋洋地走在路上。见到另外一群,就停下来,寒暄一会儿,问对方都去了哪家,如果之前没有在村庄碰过面,就会再问什么时候回来的,什么时候走,然后扬着手分别,说“一会儿在XX家见啊”,各自往自己要去的方向走,或者就并到了一块儿,一起往哪一家去。

  有许多熟悉而陌生的面孔。熟悉是因为大家彼此都还会认识,当年的相貌轮廓还在。陌生却是岁月留下的各种痕迹。

  人群里有很多年轻的、陌生的面孔。这几年的调查、访问也只认识到三十岁左右的梁庄年轻人,二十岁以下的男孩女孩我几乎都不认识。他们平时也很少跟着父母一起出来,要么出去打工,要么在城里寄宿学校读书。

  我们先从村头五奶奶家开始串。五奶奶家里已经站满了一屋子人。客厅的一个方桌上摆着四个盘子,炸麻花、凉拌藕片、牛肉和小酥肉,一把筷子、一摞小酒杯、小酒碟放在旁边。五奶奶张着嘴,笑着,迎来送往,一定让着人家,“坐一会儿,坐一会儿啊,吃个菜,喝口酒再走。”大家笑着,说,“一会儿再来,一会儿再来,还没有转过来圈儿呢”,然后,出院门,再往另一家去。五奶奶看见我,惊奇地拍着手迎过来,“四姑娘来了啊”,她可能很意外,平时老在家就算了,年初一,这出了嫁的姑娘还在娘家村里胡跑,可就不对了。龙叔拉着父亲的手,往桌子边扯着,说“二哥,别走了,上午就在这儿,咱哥俩儿好好喝一杯。”

  又到李家朝胜那儿去,他的母亲马上就要过一百岁生日,是村里名副其实的老寿星。朝胜家刚盖了一个三间平房,门前那旧屋的木梁还没拆掉,倒塌的土墙,孤零零的屋梁,和新房映衬着,有强烈的时空错位之感。朝胜的儿子刚本科毕业,在浙江一个公司上班,也回来过年。老寿星坐在门口,晒着太阳,她坐在那里,颤巍巍地听我们的问候,她的身体还不错,头脑也很清楚,能够听明白我们的话并能够准确地回答出来。大家都围着她,一边感叹着。这样一个老人健康地活着,这是梁庄的宝贝。

  我们从梁家,转到李家,韩家,见了许多老人、熟人和陌生的年轻人,又转回到我们的老屋旁边,老老支书家里。老老支书的院墙已经坍塌了一半,站在外面能看到院子里的活动。

  看到我们进院子,老老支书的大眼一瞪,连声说,屋里坐,屋里坐。屋里的摆设仍然是几十年如一日,他的一个高大的孙儿坐在正屋一角看那十几寸的闪着雪花的电视。这是他家老三的儿子。老三长期在荥阳一家工厂卖饭,去年送儿子回来到吴镇高中上学。

  待转到二嫂家,十二点已过。梁磊梁平他们正围着煤炉打牌,看到我们进到院子,赶紧扔了牌,摆桌子,上茶。一会儿,二哥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嘴里叫着,“二叔,咋才来,我还说跑哪儿了。中午哪儿都别去了,我已经给老大、光义叔几个说好了,都到我这儿喝酒。娇子(二嫂,我才知道她还有这样一个俏的名字)早就准备好了。”我问二嫂去哪里了?二哥不屑地说,“哈,和几个女的去街上拜土地庙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梁庄已经没有土地庙,但是,在梁庄通往吴镇的路上,不知道是哪个村庄什么时候建了一个小的土地庙。每年正月初一,梁庄的女人们就会去拜一拜,烧烧香。

  话刚落音,二嫂回来了,笑着说,“你们可来了。”二嫂端出早已备好的四个凉菜,让男人们先喝着。大哥、三哥、四哥来了,龙叔也一扭一扭过来了,他是找父亲来的,也是找酒场来的,来了当然就不走了。万民也来了,清明也来了。

  正月初一的大酒开始了。

  

  离别总是仓促

  冬去春来。又是出门的日子。仅十来天时间,阳光给人的感觉已经有所不同,年三十的寒冷已经远去。稀薄的暖意弥散在空气中,虽有些凄凉,但毕竟还预示着未来的希望。

  梁庄的喜庆如潮水般迅速消退。院子里的小轿车后备箱都打开着,老人往里面塞各种吃的东西,春节没有吃完的炸鱼、酥肉、油条,家里收的绿豆、花生、酒,还有春节走亲戚收到的各种礼品,后备箱怎么摆也摆不下了。老人还要不断往里塞,儿子媳妇则不耐烦地往外拿,嚷嚷着说吃不了,会坏的。老人生气了,回到屋里袖着手不说话,儿子媳妇只好又把东西塞进去。然后,一辆辆车往村外开,上了公路,奔向那遥远的城市,城市边缘的工厂、村庄,灰尘漫天的高速公路旁,开始又一年的常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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