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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庄归去来


  福伯的大孙子梁峰腊月初十就回来了,他和五奶奶的孙子梁安都在北京干活。梁安开着他的大面包车,载着梁峰夫妻,父亲龙叔,老婆小丽、儿子点点和新生的婴儿,一车拉了回来。福伯的二孙子,在深圳打工的梁磊回来已有月余,他把工作辞掉,带着怀孕的妻子回梁庄过年,过完年后再去找工作。福伯在西安蹬三轮的两个儿子,老大万国和老二万立,和在内蒙古乌海市的老四电话里一商量,全家所有成员都回梁庄。春节大团圆。

  其实每年都有很多人不打算回家,买票难、开车难、花钱多、人情淡,等等等等,但是,又总会找各种理由回家。回与不回,反复思量,最后,心一横,回。一旦决定回,心情马上轻松起来,生意也不好好做了,开始翻东找西,收拾回家的行李。

  在内蒙古的韩恒文一大家子回来了。说是给爷爷做三周年的立碑仪式,这是恒文的提议。恒武和朝侠也没多说什么,立马放弃年前的好生意,三姊妹开着三辆车,浩浩荡荡地从内蒙古开往梁庄。

  在湖北校油泵的钱家兄弟回来了。黑色的大众车停在他家大铁门外面,霸气十足。他们的父亲,梁庄小学优秀的前民办教师,现王庄小学的公办教师,每天骑着小电瓶车来回十几公里去上班。他们的奶奶,瘫痪在床已经将近二十年,由他们的母亲经年服侍。现在,那个强壮的女人也胖了、老了,站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梁庄人,开朗地和大家打招呼。

  韩家小刚回来了。我们在老屋后面院子里给爷爷、三爷烧纸,他从围墙外经过,站了下来,与父亲打招呼。他胖了,白了,穿着深蓝色羽绒服,西服裤,很是整齐。他在云南曲靖校油泵,韩家有好几家人都在那边干活。他们几家各开几辆车,一天一夜,中途稍作休息,直奔梁庄。

  北京开保安公司的建升回来了。说被电视台忽悠了,电视每天放着回家的节目,看着看着,他哭了,说,走,回家。开着车长途奔突回来。回来了,也不激动了,但也不后悔。

  在广州中山市周边一家服装厂打工的梁清、梁时、梁傲都回来了。这些梁庄的晚辈,我都打过电话,彼此联系过,但是,至今我还没有见过他们。

  做校油泵的清明从西宁回来了。在梁庄广撒英雄帖,约请大家腊月三十那天到他家喝酒。

  “尽管一百次感到失望和沮丧”,尽管梁庄“像采石场上的春天一样贫穷”,但是,每年,他们都还是像候鸟一样,从四面八方飞回。回到梁庄,回到自己的家,享受短暂的轻松、快乐和幸福。

  

  古老的程序在自然延续

  农历腊月二十三,小年夜,梁庄家家都吃了火烧。所不同的是,很多家是在吴镇买的,就连年龄稍长一点的人也不愿意再去一个个在锅里炕了。不过也有例外。二堂嫂的儿媳妇怀孕,她不愿去街上买,怕不干净,就自己盘了一碗纯肉馅儿,发了面。晚上,二嫂把煤炉搬到堂屋,坐在煤炉旁,这边一个个地炕,那边一个个地吃。掰开滚烫焦黄的面饼,里面突然冒出来的肉香能让人无限陶醉。犹然记得小时候,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扒在锅台边,眼巴巴地看着姐姐炕饼时的情景。那是冬天温暖和充实的记忆。我们知道,吃到火烧,春节就正式来了。

  “二十四扫房子。”即使在北京,在腊月二十四那一天,我也会大动干戈,把整个家大动一次,里里外外打扫一遍。我相信,很多从农村出来的人都有这一习惯。嫂子挽着袖子,用围巾包着头,把床、家具用报纸或旧床单蒙着,指挥哥哥打扫天花板上的灰尘和蜘蛛网。他们两人在屋里院子里来回忙碌,清理出尘封一年的藏在房间各个角落的垃圾,捡出一个个已经消失一年的还有用的东西,抱出一堆堆的衣服。

  年三十的早晨,嫂子搅了半锅浆糊,拿着一个大刷子,在家里的各个门上刷浆糊,里屋外屋,诊所内外,哥哥拿着对联,在后面一张张地贴。

  那几天在村庄来回走动,各家串门,发现这些回乡的男人们每时每刻脸都红扑扑、醉醺醺的。他们也在各家串着,相互约着,东家喝完西家喝。万国大哥有严重的胃溃疡,总是在一开始嚷嚷着不喝不喝,结果,坐到酒场上,就不起来。而每次见到四哥,他总是涨红着脸。当年他在家时,和我哥哥关系很好,也曾在梁庄小学当过短暂的民办老师。四哥英俊,剑眉大眼,方脸直鼻,头发遗传了他母亲的卷发,垂过耳边,优雅洋派。看见我,他总是一把搂过我的头,说,妹子,你说我们多少年不见了?看见小孩,就问,这是谁家的小孩?一说是本家的,就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元的红票子,往人家怀里塞。有时四嫂站在旁边,又不好拦,就眼斜着看他,他也只装着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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