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沈浩，你走后的这两年，小岗村发生了一些新的变化。你参加奠基的美国GLG集团小岗公司正式投产了，他们还在央视打了广告。农业部在小岗创办了农村实用人才培训中心。你原来的住处改成了纪念馆，那个两层旧楼被粉刷一新，已经看不出你当年的艰苦环境了。去年一年全国有近50万人到小岗村参观，他们多数人是为了寻找你的足迹。你给老金家题名的《金昌食府》，生意好得不得了。

    这两年，我们又多次去小岗。时间并没有消磨村民们对你的深情厚意，反而更加浓郁。只要提起你，他们依然很伤感。

    老金还常提起你走后第一个春节，我们去扫墓的事。

    2010年2月12日那天，是农历腊月二十九，头天刚下过大雪，天寒地冻。我俩陪着王晓勤和你的女儿从合肥去小岗村给你扫墓。路上冰很厚，高速公路间断性开放。

    望着路边的白雪，王晓勤触景生情，说起2007年冬天那场雪灾。她说，过了年初二，沈浩在家就呆不住了，非要回小岗不可，我拦也拦不住。车子冻住了，发动不起来。我想好啊，人不留人车留人。谁想他又叫我从六楼上拿一瓶开水下来，把冰化开，还是走了。

    这件事，我俩都知道，你曾多少次给我们讲这个“故事”。那年春节，你在家过年过得有些不“香”。你总觉着心里有什么事堵着。

    是什么呢？是小岗。你心里牵挂着小岗。蘑菇大棚，可会被冰雪压倒？东边大严村村民组的几户危房可要紧？卫生院里还有没回家的病人吗？几位大包干带头人的遗孀过年可有难处？虽然年前你给当年18户大包干带头人家里都已送去了油盐米面等慰问品和慰问金，但心里总觉着还有什么事老是放心不下。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所有的车辆，都像蜗牛一样慢慢地爬行着。你的车速也不敢开快。你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眼睛紧紧地盯着路面。但还是出事了！一个打滑，你的车子侧翻到路边的沟里。

    幸运的是你没有怎么受伤。你从车里爬出来，到路边的一个村庄里，请来了几位正在喝年酒的村民，帮你把小车拉到了路上，这才慢慢地回到了小岗，回到了你在小岗的家。

    家！可这又是怎样的家啊！和合肥舒适的小家比起来，真有天壤之别啊！有一次王晓勤来看你，见你就住在这样简陋的屋子里，墙皮都脱落了，难过得流泪。

    面对冰凉的小屋，一股寒气突然袭上你的心头！你陡然想起了合肥那温馨的小家。你的眼前浮起了老母和妻女的身影。在母亲的眼里，你还永远是个小儿。母亲不叫你的名字，还一口一声“乖乖”地叫你。你多次跟我们说，每当半夜醒来时，第一个觉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母亲。老母已是九十岁高龄，你沈浩就是天天在堂前孝敬、日日在膝下侍奉，老人家还能给你多少时日？

    还记得你常给我们唠叨你对老母亲的愧疚。老人家也一直记得你对她说的话：“古话说忠孝不能两全，娘啊，为了党的嘱托，为了小岗的事业，孩儿只有不孝了！娘，小岗他不是一般的村，他是一个中国的名村，小岗的大旗不能在儿子手里倒下！娘，儿子也有儿子的难处啊！”

    从上大学开始，你每次离家时，老母亲总是嘱咐你要听党的话。到小岗村了，老母亲又叮嘱你：乖乖，去了就要把人家小岗的事情办好！

    为了小岗，年没过完就跑了。没有人比妻子王晓勤更了解你沈浩。她说，男人嘛，总想做点事业。

    想到路上的车祸，你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若是那路边的小沟再深一些，若是沟里有水，说不定你沈浩也就“光荣”了！

    你毫无睡意。你要出去走走。你照了一下镜子，看看脸上可有伤痕。还好。只是头上几丝白发倒很是显眼。“沈浩，你的头发都白了！”

    白了，白了。大地一片皆白。

    你走出门外，在小岗的雪地里行走着。“沈书记，你回来啦！”“乡亲们，这个年，你们都过得好吧？给你们拜年啊！”

    好好地过个年吧！开罢春，咱小岗要办的事情还多着呢！今年，咱们国家要办奥运会。奥运的圣火还要打咱小岗过；今年，咱小岗的葡萄和双孢菇都还要再上一个台阶；大学生创业的蔬菜大棚，要建起来；黑豆的生产和出口也要抓好；今年，咱们小岗村的村部大楼要建好；农民文化广场也要开工，而且要把它建得大气，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