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稻草味 江初昕

　　初冬时节，金黄饱满的稻谷已经脱粒，铺撒在晒谷场上。稻田里的稻草绑成一捆捆晒干，随后运到村庄的马路边。成堆的稻草堆积如山，晒干后的稻草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味，加之冬日暖暖的太阳，尤显得温馨和暖意了。

　　要将稻草码成稻草垛，父亲先在地上打个洞穴，把笔直的木头一头深埋在土里，竖起了一根木桩，接着父亲绕着圈儿把稻草一把一把地垛上去，特别是底部要堆牢实，不然堆不了多高就会垮塌掉。这样一层一层地往上垛，越垛越高，逐渐往里收拢。我们都在草垛底下传递稻草，先是用手递，后是抛，随着稻草垛越堆越高，到最后难以抛上去的时候，就改用有很长木柄的铁叉，把稻草叉上去让父亲接住。这时的父亲就好像是站在天上，他一手抱住树桩，喊下来的话，我们都得用心细听。渐渐地，稻草把树桩结出个漂亮的尖顶。我们搭了木梯，父亲从稻草垛上下来，满身的稻草清香味。

　　路边的稻草垛也成为我们嬉戏的乐园。特别是冬天，躲在草垛后面，背着刺骨的寒风，扯一把稻草坐在地上，大家胡乱扯着话，惬意地晒着冬天的暖阳，闻着稻草的清香，有种说不出的兴奋。有时候，也会在稻草垛里掏一个洞来，人钻进去睡在里面，暖烘烘的很舒服，只是那满头的草屑，回家少不了要挨大人好一顿臭骂。

　　那个年代，家家都养猪，有的还有耕牛，饲养这些牲畜都离不开稻草。我家就曾经饲养了一头水牛，稻草的用量也大。自家的稻草不够用，只要和邻居招呼一声，尽管去稻田里拿。有牛的那些年，父亲都要在马路边码好几堆稻草垛。特别是冬天，野外枯草连天，水牛关在牛栏里，每次放学回家，我都会顺手在自家的稻草垛里扯下几把稻草，来到村口的牛圈，把稻草丢给水牛，让它细嚼慢咽。不光我家水牛吃，还给猪圈垫草用，家里两头猪一年要消耗掉我们家许多稻草。

　　稻草还能铺在床上，可谓草蓐而卧了。每到年底，母亲都会拿来上好的稻草，将头梢切除，除去旁杂，用棕绳编织成席状，放在太阳下晒干后，就可以铺在床上了，上面垫一层棉絮。稻草不但可以吸附潮气，而且还有弹性，人睡在上面，软绵舒适，不亚于席梦思床。闭上眼睛，一股淡淡的清香潜入鼻翼，带着这股稻草的幽香，慢慢进入香甜的梦乡……

　　稻草不但睡着香，吃着也香。在我的家乡，每到初冬晚稻收割完毕以后，家家户户都会用收上来的新米制作碱水粑。先将新鲜的稻草烧成灰烬，待冷却以后，把稻草灰放入锅中用沸水煮上几分钟，用纱布过滤后，和入米粉中，放在案板上反复搓揉，软绵蓬松后，分成若干份，搓成长条状，就可以放入蒸屉中上锅蒸了。旺火蒸至二十来分钟，就可以出锅了。刚出锅的碱水粑油光透亮，且透着一股浓郁的草木灰清香味。吃起来韧劲爽口，极富弹性，有着一种更加亲切的天然味道。

　　在农村，稻草的用途还真不少，比如结草绳、打草鞋、盖房顶、覆秧苗等等。如今回乡下，这样的稻草垛已经不多见了，站在高高的土坡上，望着田野深处，闭上双眼呼吸田间的空气，那稻草干燥的清香又似乎还在鼻息间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