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刘振远
即便千年风霜,也磨蚀不了神垕的风采。
从河南禹州市区出发,朝西南方向驱车20公里,便到了令人心驰的神垕古镇。踏入古镇的那一刻,脑中抽象的轮廓开始变得具体——青石板长街、烧砖古墙、瓮城箭楼、闾阎扑地,个中况味,厚重如斯,顿感岁月斑驳。
尽管不是周末,街上依然游人如织。长街两侧,商号林立、客聚如潮,古老青砖里渗透着勃勃生机。在一处建筑前,展示着对于“神垕”的诠解。“垕”古代义同“厚”,是古人为此地独造的字。其首封于唐宣宗,曰“神后”;后经宋徽宗、宋高宗和慈禧太后册封,在“后”字旁边加上了“土”字,又几经变化,才演变成今天的“神垕”二字。
这个“土”字加得甚妙!对于神垕而言,瓷土的确是上天恩赐的厚土。神垕古镇,因钧瓷而兴,走过一千一百多个春秋、踏过纷飞的战火,见证了钧瓷技艺的盛衰与赓续,见证了古代王朝的治乱与隆替,也见证了钧瓷由皇亲贵胄飞入寻常百姓家的历史。
钧窑,始于唐而盛于宋,曾居五大名窑之首,素有“纵有家财万贯,不如钧瓷一片”的赞誉,后因战火而断烧。当地人随口就能说出钧瓷复烧的故事:镇上曾住着一对卢氏兄弟,他俩无意间在田里发现了断烧前的钧瓷碎片,于是开始摸索烧制技艺。历经两代人无数次的实验,这失传了500年的人间精粹,终于再现流金溢彩。
“黄金有价钧无价”,近距离端详一件件钧瓷工艺品,你会更加深切地品读出这句话的味道。在孔家钧窑博物馆里,陈列着孔相卿大师和团队烧制的艺术珍品。有一件叫“四海升平”,上瓶圆凸,表苍穹之意,围四条蛟龙作耳,纹福山寿海作底,全瓶青红,叩击如缶,象征着福泽恩佑、天下太平;有一件叫“诸事如意”,青蓝色的野猪脚踩鲜红色的柿子,昂首瞪目,似志在必得。近万件钧瓷形态各异,既有腾龙起凤之宏图,也有暮霭霞飞之风光,还有各色人物花鸟,总之融意象于其中,承接古风、守正出新,粹美如斯、栩栩如生。
很难想象,一抔普通的瓷土,怎会经过窑炉就产生了千变万化呢?答案就在令神垕人津津乐道的“窑变”里。
所谓窑变,就是在烧制过程中,由于窑内温度变化导致釉色呈现出的不确定性。钧瓷有“入窑一色,出窑万彩”的佳话,其魅力在于,瓷胚进入窑炉后,谁也不知道烧制出来的会是什么釉色,那种未知,增加了人们的期待,也驱使着烧制技艺的家族传承。
在神垕,各家有各家的秘方,从哪里取土、取什么样的土,烧多高窑温、几步可以出窑,都秘而不宣。在大宋官窑博物馆的一位工艺师傅看来,即使在商品化的今天,要烧制两件一模一样的瓷器,也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烧窑看似“出彩”,背后却是十窑九不成的代价。每一件钧瓷的烧制技艺,都是工艺师傅们反复实验、数次失败的结果,有时妙手偶得,便得很快记下烧制过程,再重复工序,以形成稳定的技法。
钧瓷的传统烧制要经过72道工序,这是对工艺师傅脑力和体力的双重考验。在科技昌明的今天,尽管烧制过程加入了些许现代科技元素,令烧窑工序更加高效,令出窑釉色更加斑斓、稳定,但传统技艺的精髓并没有流失,仍然历久弥新。选土、配料、素烧、釉烧……整个过程离不开工艺师傅的肉眼观察和经验感知。要成为一名成熟的钧瓷匠人,没有十年的工夫,是烧不出锦绣河山、世间百态的。
钧瓷,已经不再是一件简单的工艺品,更是千百年来中华民族百折不挠、敢于创新精神的生动写照。它浸透着民间的智慧和汗水,寄托着百姓对于国泰民安的祈盼和生老病死的思索,成为传承优秀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载体。
而今,好登大雅之堂的钧瓷早已融入了当地百姓的生活。炻瓷、高白细瓷、建筑陶瓷……那些“高大上”的技艺,许多已经化为了居家生活的杯碗门墙。
古镇商号里一位年轻的瓷商告诉我,他们家世居于此,父辈就靠烧窑贾瓷为生。前些年祖屋经过统一改建,修旧如故,变成了镇上的商号,自己也接续起父辈的技艺,继续在这片热土上发扬钧瓷文化。
令人欢欣的是,这片仅4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近些年却诞生出上百名工艺美术大师和陶瓷艺术大师,近200家钧瓷企业,每年生产的钧瓷达200万件,不仅荟萃全国钧瓷工艺和文化名家,还带动古镇和周边10多个村一起因钧而美、因瓷而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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