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的1978 农村新报讯 文 朱卫国
开栏语
《农村新报》终于又有了属于自己的副刊——“乡人·乡事·乡情”。
“村村见故事,时时抒感悟”。爱好写作的朋友,请把你的笔触深入到乡间,讲述百姓的家长里短,展示乡亲的喜怒爱憎。我们静候您赐以佳作。
亲爱的读者,请抽出一点时间阅读我们的报纸,听听乡里乡亲的故事与情感,并欢迎您能和我们一起互动。
农家院里说农事,梧桐树下诉乡情,端个小凳,带段故事,来吧,让我们不见不散。
三叔死于肝病那年,才五十岁,和多数农民一样,生老病死随天意,他不悲不惧。临去前的三叔很平静,整天在屋角晒太阳,我几乎每天都陪他唠上一会儿。三叔说这辈子没啥好说的,唯一值得纪念的事是曾救过十多个人的命,但没人相信,连三婶也不信。三叔问我,你信么,我点头。我相信三叔的故事是真实的,大去之前的话还有虚构的必要吗?
恢复高考的第二年,1978年的冬天,冷得锥心刺骨,二十一岁的三叔正在高考补习班冲刺人生。三叔底子薄,学什么都是雾里看花。年轻的三婶气愤地说,就你这号儿,还想考卷子,门儿都没有,都是一个孩子的爹了,不想着挣点钱?还贴钱去那儿瞎掺和什么!
正是大寒时节,破旧的宿舍像个冰窖,大伙临时把寝室搬到了学校早已废弃的仓库里,十二人挤在一间无窗的密闭空间里,确实暖和了不少。
那天是大根三十岁生日,大根宣布,“今晚有大餐,每人一个菜馍馍,我请客,已经备好了。”如天降喜讯,大伙沸腾了。有人提议,为庆祝大根的生日,去扬场的矿上偷点煤来取暖,众人一拍即合。
行动顺利,半小时后,寒冷的仓库里温暖如春,扩散的温度与壁上斑驳的光影让人沉醉,那是一个让人终生难忘的夜晚,大伙讲了各自的理想,并承诺,苟富贵,毋相忘。
煤火在燃烧,紧闭的门外雪在飘,大伙终于沉沉睡去。
三叔醒来时,昏昏沉沉,头痛胸闷,屋子里只有微弱的火光,四周一片沉寂。他使劲撑开眼皮,终于确认是在铺上。三叔发现自己仿佛被抽去了筋骨,挪动一下都异乎艰难,他想喊,却叫不出声。
三叔在最短时间里作出了准确判断:煤气中毒了。强烈的求生意识与拯救同伴的决心让三叔向门口艰难爬去。
三叔的这一段爬行,从死神手里拽回了十多条人命。三叔使尽全力拉开仓库门后,再一次昏昏睡去。
第二次醒来,三叔发现自己睡在门边地上,不适症状已经消失。此时众人还在沉睡,他起身穿衣,第一个完成洗漱。
中午时分,大伙回寝室吃午饭,三叔随意地说,昨晚我救了你们的命。众人皆笑,有人说,哟?吃了根哥一个馍,今儿个乱表功?
三叔说,是真的,昨晚我们都煤气中毒了。
大根说,煤气中毒了?怎么我们都好好的?
三叔本想解释,根本没人听。有人安慰他,放心吧,我们说好的,苟富贵,毋相忘!
三叔就不再提及此事。后来,三叔如三婶预料的那样落榜了,他被三婶死死地拽回农田里,成了名符其实的一头牛。
四十岁那年,三叔查出患了严重的肝病,家徒四壁的他无钱治疗,一拖再拖。三婶说,你不是说救过大根他们的命么,他现在当了市长,你去找他周济周济。
走投无路的三叔找到了大根,大根没摆市长架子,很热心,拿出一大笔钱,表示应该资助。三叔见聊的气氛挺好,便说,我那次救过你的命,大根一笑,不以为然。
三叔有些尴尬,也有些失落。
大根说,我们乡里乡亲的,又是老同学,你放心,有困难来找我,别多想。
靠药物维持生命的那几年,三叔倒也平静,他感叹自己就这命,昔日一同跳龙门的十二人,只有他没跳出去,不信命,还能信啥。
三叔是在一个冬天去世的,那天,大雪纷飞,天地缟素。三叔肯定有些遗憾,他的1978没人信,再说,信不信,有那么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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