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秀娟

    独倚楼窗。眼前是一片屋顶的世界，房脊连着房脊，檐瓦连着檐瓦，密密匝匝，起起伏伏，像细雨微澜的湖面。细心的人会从中发现这个世界的神奇。

    清晨，天空刚刚泛起明亮的曙光，微风还带着夜的深沉刚从梦魇中醒过来时，屋檐上就已凝聚起一层细微的露珠，密密麻麻，互相紧靠着，而后，便有一大颗一大颗水珠顺着檐瓦悄声地落下来，悄悄地，悄悄地，完全是寂然无声，连刚从窝里探头飞出来的小麻雀都未曾注意到。

    不久，太阳出来了，给灰暗的屋檐上涂上了暖色，这时，屋顶上最活跃的生灵，就是那群刚刚放飞出来的鸽子了。它们带着响亮的哨子，向着蓝天振翅飞翔，经过几圈喜滋滋的盘旋，又回落到屋顶上，咕咕咕咕，你拥我挤，你衔我啄，追逐嬉戏，欢腾雀跃，把它们爱的热流分赠给同伴，分赠给养鸽者，分赠给充满希望的黎明。

    月光下，屋顶也是极好看的。一弯新月从老槐树的叶隙中间把一缕缕银光洒下来时，屋顶上便铺满了斑斓的影子。天空幽蓝，空气晶明，在银雾一般浮动的月光下，一切景物都失去了正色，只有明和暗两种颜色。有风吹过来，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屋顶上的树影就更加婆娑，更加迷离，不时地变幻着只有“扬州八怪”的水墨丹青才能描绘出来的画面。

    要说起来，我最喜爱的还是静听房檐滴雨的丁冬。因为我自幼生长在北方，干旱少雨，因此对于屋檐滴雨的声响就格外钟情。遗憾的是，我现今已住进高楼再也听不到檐头滴雨的声音，因此每到下雨时我就走到窗前，俯视那片屋顶，听雨变成了观雨。我给我的楼起了雅号，叫“观雨楼”。

    观雨，最好看的不是柔如藕丝的春霖，也不是缠绵悱恻的秋雨，而是夏日的滂沱，大雨哗啦啦成片地砸落下来，屋顶上充满了激昂和热烈，往日里的沉寂和落寞早已一扫而光了。每滴雨的陨落都有一次强烈的回声，而且在融会到总体之前都能各尽其妙地展现出自己的风采，有的变成水花，变成水泡，变成雪崩玉碎时的水沫和湿雾，在屋顶上漂浮好长一阵子。接下来便是倾泻了。雨水从房瓦的垅沟里，从屋檐的接缝处，像开闸的河水般倾落下去。一切都在奔流、倾泻、跌落、融会与回归，凝固的只有那多情的房檐和屋顶。

    在我看来，那深灰色的屋顶绝不是沉寂的、单调的，只要你仔细地观察，那上面的确是生生不息，变化无穷，有着读不尽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