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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姥娘


    □□谷永庆

    晚饭后,带着女儿出来散步,小女顽劣,非要抱抱。为父的心里一软,就妥协了她这无理的要求。刚趴上我的肩头,女儿忽然指着天空,口齿不清地用家乡话叫着:“月姥娘!”我抬头一看,果然,一轮明月高挂在楼房之角,状如一个扁圆的玉盘。

    家乡话管月亮叫“月姥娘”,我一直没想起来问为什么这样叫。偶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相声,说在地道的北京话中,太阳应该叫“老(姥)爷儿”才对。想至此处,哑然失笑:

    既然太阳叫姥爷,月亮不叫姥娘叫什么?

    在前辈们的文字中,月亮是被遐想最多的一个意象。但在我看来,不管是李白苏轼还是张若虚,对月亮的状述都不如敝乡人来得亲切。试想,还有哪个词能比“姥娘”更能贴切地形容这亲爱的月亮?每个人头顶都有一个月亮,但其实是同一个月亮。同样,世上的姥娘有千千万万,但又好像只有一个:满脸皱纹里,写满了慈爱;干瘦的双手,摩挲着我们的后脑勺;时常扭动着颤巍巍的小脚,打开手绢包来,是煮熟的青豆,油炸的糖糕……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夸我好宝宝,糖一包,果一包……就因为这每个人心里永不磨灭的记忆,有人专门开辟了“外婆家”旅游景点。这外婆,是张三的,是李四的,也是你我的,只要你心底还念着那个疼你的外婆。据说,“外婆家”的生意很好,从这看来,在众多成年人的心里,还是怀着那个慈祥的姥娘的。

    而月亮,则是大家共同的“姥娘”。乡村的夜晚,有顽童捉迷藏和伙伴走散了,周围除了蛐蛐叫,一片静悄悄。想哭又不敢哭,看到脚下的影子,才想起抬头看天,原来月姥娘一直看着自己哩!顽童擦干眼泪,不好意思地笑了;疲劳的路人,星夜里还在为生计奔波,筋疲力尽之际,真想就此一躺,了结了这苦难的日子,一眼看见头顶的月姥娘,心里一暖,赶忙打起精神,走向下一个目的地……

    儿时的月姥娘,远比现在要近得多,亮得多。上了年纪的人,一看月亮,就能一口说出今天是初几,或是二十几,离交九还有几天。哪像现在,有人能大半年见不着月亮——灯太亮了,照得月姥娘有些昏暗;人太忙了,忙得忘了抬头看看,天上还有一个姥娘。

    在众多文人那里,月亮被一次次地提及,最终成为了“思乡”的代名词。家乡有无数温暖的记忆,永远如昨日。在这些记忆里,自然少不了姥娘的疼爱。在城市的夜晚,我的幼女对着月亮,响亮地叫出了“月姥娘”。我亲了亲她,然后用家乡话教她唱那首古老的儿歌:“月姥娘,搬板凳;搬不动,叫哥送;送到家,烙烙馍,卷麻虾,不嗒不嗒吃俩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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