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地不要人”的城市化模式应该终结

　　郑风田

　　很长时间以来，我国的城市化一直遵循“土地的城市化，而非人的城市化”，这种模式概而言之就是“只要农民的地，不要农民的人”。虽然我国名义上城市化率已达46%，但实际上真正具有城市户籍的却只有28%，有18%的农民工虽然已在城市打工居住半年以上，但却被排斥在城市体系之外，享受不到城市居民应该享受的社保医疗等福利。因为不承担近1.5亿在城市打工的农民工的社保成本，我国的城市化通过征用农民的土地却付出极低的补偿成本，廉价低成本扩张十分迅速，尤其是不少大都市在短期内繁荣起来，而另外一方面中西部不少农村出现空心村，陷入相对衰落之中。

　　土地是财富之母。农民最重要的资产是土地，但在目前的征地制度下，农民的土地通常都是被廉价拿走，只能获得极低的价格补偿，农民基本上被排除在增值享受之外。我国30多年的高速增长，很大一部分财富来源于土地和各种资源的开发，土地财政是地方政府的主要收入来源。发展城市与工业都需要用地，这些土地大多是使用农民的地，目前城市发展很大程度上是通过征地来实现的，而地方政府每年卖地的收入都在大幅度上涨。在1997—2008年我国地方政府仅从土地出让金中就获得5.2万亿的收入，而2009年我国土地出让金总金额达1.5万亿元。大量的土地收益集中在城市，农民被排除在受益之外，使部分城市繁荣，农村贫困。

　　目前这种有严重缺陷的城市化模式已运行了30多年，但却是不可持续的，面临诸多挑战。尤其是最近几年，一些地方政府在城市化的道路选择上，出现激进情绪，目前不少地方出现的“消灭村庄”就是一例。我国目前不少地方都存在片面追求增加城镇建设用地指标，违背农民意愿强拆强建，侵害农民利益的行为，名曰让农民过上现代化生活，实则是把农民宅基地当成“唐僧肉”，转换出来用于增加城市建设用地指标，增加土地财政收入。而宅基地的主人被草草打发，农民从宽敞的庭院被迫搬到狭窄的公寓，还要继续农业生产生活，不方便与显性成本大增，甚至出现“上楼致贫”现象。这种“只要农民的地，不要农民的人”的城市化已引起很大的社会关注。过去的城市化只是强占农民的土地，现在却发展到要拆房子、并村庄。以强大的行政力量造成村庄的失灭来获得土地增值收益，维系不可持续的城市化，具有很大的破坏后果。

　　发展城镇化不应该损害农民权益。在工业化、城市化进程中，如何切实保障农民的权益，尊重他们的意愿，关系重大，也是中国能否扩大内需实现成功转型的关键。城市化应该首先是人的城市而不仅仅是土地的城市化，一定要把农民纳入到土地增值收益中去，让他们也分享城市化的成果，才能真正实现全民共同富裕。（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