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王辉

    家中的衣柜中一直珍藏着一件毛衣，它的款式早已过时，颜色也不再鲜艳，妻子多次在整理衣柜时要把它清理掉，但我每次都把它硬留下，只因这件普通的毛衣，对于我来说有着很特别的意义。

    当年，流行穿毛衣的时候，母亲还不会织，并不是因为她心不灵、手不巧，而是那时的她忙了屋里忙外头，还要忙地里，根本顾不上织毛衣。

    看着别人都穿上了新毛衣，我还穿着又肥又大、臃肿的胖棉袄，感觉自己土极了。回到家，我就嚷嚷着要穿毛衣。母亲说，“我不会，有时间向姑姑学学吧！”我气急了，说：“你就是笨，连织毛衣都不会，天天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母亲气得眼泪都流了下来。我见母亲流了泪，不敢再言声，赶紧走进里屋写作业了。

    “来，过来试试，看毛衣合不合身？”过了一段时间，我放学时，母亲拿了一件新毛衣让我试穿。那是一件棕色的毛衣，毛线是母亲亲自挑选的——因为我贪玩，常常把衣服弄脏，所以母亲挑了比较耐脏的颜色。终于有新毛衣了，我高兴极了，连忙放下书包，跑到母亲跟前。母亲把毛衣套在我身上，还替我拉了拉毛衣边，穿上还挺帅的。母亲夸我，夸得我都羞了，我连忙跑到镜子前绕了绕。一看，我就气哭了，说“你看看这毛衣。”母亲仔细一看，才发现毛衣一个袖子长一个袖子短，一边宽一边窄。母亲很生气，说你小姑也是，她织毛衣是全村织得最好的，织给你未来姑父的毛衣，都能装一架子车了，我求爷爷告奶奶，还给她买了件的确良衬衫，她才答应给你织个毛衣，谁知，她还给你织成这样，分明是寒碜我不是？说着，她的眼泪又下来了，她哭着说，我也不求她了，我从现在开始学，一定亲手给你织件毛衣。

    以后的日子，母亲总是睡得很晚。她吃完晚饭，就把我们邻居家茹姑娘请过来，买的瓜子，自己炒的花生，伺候着，向人家求教，等茹姑娘走了，自己再仔细捉摸着练习。母亲已经把姑姑给我织的那件毛衣给拆了，缠成一捆一捆的毛线。她要用她亲手为我挑选的毛线，亲手给我织毛衣。我劝她，不要织了，她也不听。其实我是想告诉她，现在都时兴穿羊毛衫了，再穿毛衣会被同学笑话老土的，但是，这话终也没有说出口。

    “来，试试。”母亲很骄傲，把她织的毛衣塞给我。我努了努嘴，最终把毛衣穿上了。“好看吗？”她焦急地问我。“好看。”我面无表情地说。第二天，母亲见我穿着外套，揣着手，上学去了。母亲说，天这么冷，你咋不穿毛衣呢？我说害怕同学们笑话，人家都穿着羊毛衫呢！母亲愣住了，不过马上说道，先穿着毛衣去上学吧，上午我赶集去给你买羊毛衫。我说好，但是没穿毛衣就走掉了。

    中午回来时，母亲给我买了羊毛衫。我穿着时髦的羊毛衫，心里乐极了。再看那件毛衣，已经不见了。我问母亲那件毛衣呢？她说你不喜欢穿，就收起来了。

    以后，真的没有看见母亲再织过一件毛衣，那是因为我伤了母亲的心啊！那时，多么年少无知！许多年之后，我却在家里的柜子了翻到了这件毛衣，心里充满了惭愧，于是把这件毛衣珍藏了起来。对我而言，这件毛衣并不值什么钱，但是我从中却能感受到母亲的温情，以及成长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