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喜(宜昌)
山坡上的谷子熟了,谷穗像狼尾巴一样垂实;平地的稻谷熟了,稻穗金黄金黄的;红高粱熟了,像燃烧的火把。远处河溪的青绿间镶嵌着村庄的洁白,片片芦花吐出银灰色,在风中摇曳,有着释放不完的生机;农舍的篱墙边,一株株玫瑰绽放出朵朵红花,耀眼而热烈……过眼之处皆是秋色。
陡然,一场夜雨过后,树木脱去身上原本厚重的衣裳,露出坚实的胸膛。天空传来大雁的鸣叫声,“一”“人”字阵形飞越云峰留下浩渺天际。山峻峭起来了,天清澄起来了,云淡幽起来了,水寒冽起来了,恰如五代李煜的《长相思·一重山》: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早晨,站在户外,轻轻地吁出一口气,一团白雾裹着一分温暖袅袅升空,在空中伸展,氤氲散漫。后院的一棵梧桐树,老树枝桠交错叠加,显得一身沧桑,只有几片稀稀落落的叶子点缀着生命的痕迹。树皮微现焦黑,仿佛在火上烤了一阵子,熏熬得失了参天屹立的神采,扭曲着破损的残体,好像随时都会倾倒下来。一袭秋色霓裳,远处的山峦层林尽染,街巷路道的银杏树叶变的金黄,落英缤纷,铺洒满地,秋光清朗,秋水如镜,恬淡内敛沉静又旖旎不波,秋之大美,凝成一幅情意浓浓的写意。
走近荷塘,盛夏里绿叶田田的荷叶,此时剩下一根一根凋敝的枯管,片片败叶沾着干涸的泥浆,早已没了衔露含珠的风韵。枯枝衰叶婆娑不休,仿佛悄悄地诉说着昔日的艳丽,又仿佛轻轻暗泣着今朝的没落。接着,又是一场秋雨裹挟着秋风,催枝断叶,荷塘了无生气,就连一只鸟儿也不曾飞过,兀自萧瑟地感受着秋的况味。夕阳渐渐西下,雾霭中的江畔亮起灯火,秋水缓缓流动与长天共存,那伫立舟头的老渔翁,神色肃然,心静如水,宛如与世无争的仙骨道人,凝视着慵慵归林的倦鸟,在雾岚中涌起一阵阵思绪,秋意绵长。蓦然,想起唐代李商隐的《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怕见秋深秋又深。秋虽远去,但秋景秋色秋意,仍如枫叶一般温婉烂漫闪亮在我眼前。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秋如人生,人生如秋,洗尽铅华,从容自若,丰盈满枝,无悲无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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