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广东回来第二天,邓定介通过广播喇叭向辖区内9个乡发布了招工消息。到年后3月,报名人数已超过200人,王红琼也在其列。
谣言同时蔓延:“竹篙政府要把这50个女娃娃卖到香港当妓女”。邓定介倍感压力,一遍又一遍向家长澄清:“请相信政府”。永济村的刘琼兰则不以为然:“卖就卖嘛,还是出去看一下。在屋头,麻雀子没见过簸箕那么大块天,守着土地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出发前一天,王红琼在父母陪同下购置了新衣、新鞋和新棉被,中午还特意准备了三桌酒席招待亲朋。这已接近当时竹篙人嫁娶的规格———王红琼哥哥结婚时也才办了六桌。
王红琼既兴奋又恐惧,毕竟,这个连金堂县城都没进过的姑娘马上就要去到千里之外的东莞。那一夜,王红琼辗转难眠。
难眠的还有吴宛平,她是随50名女工同去东莞的“竹篙首位驻厂干部”。吴宛平本是竹篙小学副校长,因能力突出被借调。她担心的不是充满未知的南下之行,而是16岁的女儿和12岁的儿子。“他们算是竹篙第一批留守儿童,到现在儿子还时常埋怨我当时舍他而去。”
4月5日早上8点,吴宛平在区公所操场第一次见到50名女工。她们称吴宛平为“吴老师”。区委书记沈有春拿着喇叭喊了5分钟话,然后亲自将女工们送上去成都的包车。沈有春说,当时是第一批,政府要重视。
司机启动引擎,王红琼一直回头看。父母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瘦,直至完全消失。窗外,阳光已铺满大地,马路两旁的油菜花一片接着一片。王红琼说,当时觉得那花真的好多,好漂亮。
“拓荒者”的打工生活
当晚8点多,王红琼平生第一次看到火车。这个“绿皮大怪物”将陪她两天三夜,直达广州。
虽然竹篙政府派了区武装部部长和派出所所长全程护送,但意外还是发生了。就在人群争抢着上车时,王红琼的行李袋被挤掉到轨道上,衣服、棉被和70元生活费全在里面。“那时猪肉才7毛4一斤,70块钱就能买半边肥猪了。”王红琼正想下车去捡,却被吴宛平一把拉住。吴宛平说,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行李?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4月8日早间,车到广州。首先传入王红琼耳中的便是这首《粉红色的回忆》,“那歌真好听,在家只听过《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这类民歌。”
看着城市里的高楼大厦,王红琼不知所措。50个刚刚走出农村的女孩惶恐地坐在候车室内,只等着吴宛平联系工厂来接人。
晚上9点多,女工们到达厚兴皮具厂。从竹篙到厚街,她们用了80多个小时。如今,竹篙早已有了直达厚街的大巴,耗时27个小时。
刘琼兰回忆,厚街当时又小又破,到处都堆着沙石,“马路跟竹篙的一样烂”。当时在厚街打工的多是两广之人,刘琼兰和王红琼等人属于“四川拓荒者”。
早上7点半开始上班,晚上时常加班到10点;宿舍12人一间,10多平米的空间内除了床便只剩一张饭桌;虽有饭堂,日常却无热水,冷水又得到井中自取……王红琼每天就在车间、食堂和宿舍间穿行,像流水线上的螺丝钉。虽然离家时都带了一块灶头上的老泥巴,但很多女工没逃过水土不服。有的每天拉肚子,有的身上长疮,有的好几天才大便一次。王红琼遭遇了经期紊乱,三个月后才恢复正常。因为语言障碍,竹篙女工只能彼此交流,买东西几乎全用手比画,孤独感时常萦绕。
唯一令她们兴奋的就是发工资。第一个月,她们中挣得最多的70元,最少的19.5元。王红琼挣得50多元,只是中等水平,“但已比养一季蚕更可观”。三个月后,女工们熟悉了流程,工资飙升至每月200-300元,相当于老家一年的收入。
6月20日,竹篙第二批59名女工出发,这时谣言依旧存在,抱头痛哭的场面也在车站重演。
人越来越多,管理也愈发困难。一次,竹篙女工打水时与广西女工因争位置发生冲突,双方斗殴致伤。数名竹篙女工被工厂保安室控制,王红琼也在其内。随着冲突升级,其余竹篙女工罢工抗议,双方陷入僵持。
随后,邓定介飞赴东莞调解。邓定介清楚记得,当时他没有直接与厂方谈判,而是先与厚街政府沟通,达成协议后,再由厚街政府出面说服厂方。邓定介说:“这就是政府主导的好处,如果‘散兵作战’,出问题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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