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重生的半生,驰南驱北,经年羁旅,游历无断。丰富的经历履历给予他丰富的诗歌素材,可以说自京师至边疆,祖国诸省,作者已涉泰半。离家日久,思乡日甚,“乡情”是作者诗歌最重要的题材之一。自古洎今,表达乡思的诗歌可谓汗牛充栋。因此,如何在大量思乡题材的诗歌中超拔出群,是作者构思的首要问题。
作者倡行“一日一诗”,这种笔耕不辍的意识,隐然有古士遗风。重生老师践行“一日一诗”,经年累月,遂令笔下所涉既已广博,而达意愈加精深。其诗风又深受其本职熏陶,为文质朴,籍物创作,随性而发,不屑华辞丽藻,只求客体清晰。所谓草木贲华,无待锦匠之奇者,重生之诗也。
就此诗的选题看,吴氏风格显然。于作者而言,故乡凡可触可视可忆者比比。然作者独选泥土墙作为表达的对象,颇具一格,又入木三分。如第一节首句:“这是我生命中的一堵泥土墙/它生生地从我的肺里长出来”中,作者用“肺”字来体现对泥土墙的肺腑之情,甚是妥帖。此处的“肺”字不仅表达了对故乡泥土墙心理上的依恋,还有一种生理上的习惯性的依赖。而这种习惯为何?作者又在之后提到:“泥墙充当了我童年的所有背景/麻雀飞跃的身影/栀子花在墙角的吟唱。”这便是泥土墙于作者童年所扮演的角色。孩童嬉于庭中,无言的泥土墙既为藩篱,亦是见证。前后两相呼应,画面跃然纸上。仅从开篇一节,便可看出作者行文规格严整,结构有榫卯之固。
第二节,作者开始诉说自己常年的羁旅生涯:“我打开汽车后备厢/卸下收藏了多年的城市/然后把新摘的乡村装进去/父亲的嘱咐、母亲的叮咛/与这黄泥土同一种色彩”。富贵还乡,一直是千百年来无数游子的心愿。而作者的还乡,却无一丝一毫凌人气。他只不过是“轻描淡写”地“卸下城市,装进乡村”,如泥土墙般无声地融入到家乡的生活中去。
返乡之后,作者却开始诉说自己的忧愁:“今天我的喉咙有些发痒/旧村改造要删去我童年的一部分”。这一部分恰到好处地表达了作者对即将失去泥土墙的惋惜。
在描写完家乡的泥土墙后,作者再一次把视角拉回他乡的生活:“今天,我在九万里山外俯拾一片江南/花的印、春水的痕/放在胸口一阵阵疼。”看到这里,读者不免发问:以今日的科技,何曾不能行千里于一瞬,达故地于须臾?所谓关山难越,冥鸿迹远,在今日绝非是不可逾越的障碍。作者给出答案:人于他乡,所见山川异样,草木殊色;所历荆棘满途,露霜环屋,怎能不睹物思乡?是以,带有江南特征的花印,水痕让作者感到阵阵地疼。
这种情愫却也即将随着旧村改造而消失。因此,作者迫不及待地希望将泥土墙的点滴详细记录下来。但是,作者所需的记录是有严格要求的,一方面要将泥土墙完好无缺地保留,另一方面要对记忆加以打磨,所以这种记录在需写实的摄影之余,也需要文饰炳蔚。故而,作者情深意切地:“决定与老屋签一个出版合同/请最好的摄影师和最好的写手/为一个时代的影像打磨边角、丈量角度。”
在末节中,作者回顾了自己的半生。少年时代,他自称是生于乡村的“农夫”。“农夫”耕作于田垄之间,而泥土墙亦取之田野。这种与泥土墙来自一处的自我认同,表现出作者强烈的归属意识。这种意识根植于作者的乡土情结中,亦是其为人渊懿持重,行文简实质朴的根源。长大后,作者自谦是“流浪汉”,实则再一次突出自己游子的心境,以及随风飘零的现状。“我少年时栽种的那几株木棉/现在还在开花,江南的花/如今占据了长江以北的城市和乡村。”长在家乡的木棉花,是怎么开遍占据长江以北城市的呢?不难理解,家乡的木棉花亦随着作者的足迹、心迹撒遍天涯。此段品来,深有“游子怀乡兮,莫知西东。莫知西东兮,维天则同”的伤感。对千万同作者一般的游子来说,于天南地北诸处,除了那片天空相同之外,所见诸人,皆为过客;所见诸物,皆若流水。心中所盛者,唯故乡木棉花一物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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