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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爷慢慢吃


    晓蓉

    姥姥的言语动作仿佛江边的垂柳,依依柔柔,脸上还不时流露出浅浅的笑容。姥爷则恰恰相反,宛如街边那棵带有凸刺挺直的木棉树,不苟言笑,处处显露出严厉。同龄的表哥和表弟曾以《杨家将》连环画作赌注打赌,表弟赌姥爷绝对已经忘记了怎么笑了。愿赌服输,后来,表弟赢得了这套表哥最钟爱的小人书。

    如果在家吃饭,只要乐意,饭桌上我随时可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饭毕,把饭碗一摞,说:“妈,我饱了。”然后,嘴一抹,溜烟跑开,无拘无束,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了。我是妈妈的心肝宝贝,她对我宠爱有加。只是这样的日子很短,因为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与姥爷同桌吃饭却有很多的约束——不能随便讲话,不能夹他人正面的菜,哪怕那儿有让我垂涎三尺的大块红烧肉。这样难以抵挡的诱惑,对于年纪尚小曾经丰衣足食随心所欲的我,是一种残酷的意志锤炼。幸亏,我没有让姥爷失望。多年后的初春,姥姥转告我此话时,她已老泪纵横。

    饭后,绝对不允许一走了之,而是必须依次向长幼道别——姥爷慢慢吃,姥姥慢慢吃,小姨慢慢吃。这是我三餐不可少的早读晚读。刚开始很不习惯,觉得别扭,不肯吱声,姥爷两道闪电似的目光射过来,说:“你别纵容她。家有家规,小丫头也不能例外,不说就陪坐在这儿。”前一句是对姥姥说的,后一句当然是对我说的。以后,那两句话,伴我度过了整个童年。

    伴有这样隆重的用餐仪式,或许会让人以为餐桌上的菜肴如何的丰盛。其实,那张破旧却一尘不染的方桌上,见惯的菜肴是紫色的大头菜还有菜市场上最廉价的大白萝卜。当时,小舅还是四川大学的一名学生,小姨没有工作,而我的忽然到来,无疑加重了姥爷本来已不堪负荷的负担。姥爷微薄的薪水是全家人的口粮及我们几个孩子的学费。那些日子,我们只有在特殊的日子,才能看到奢侈的肉菜。

    那天,姥爷说他累了,我把椅子扛到他面前,说:“姥爷你累了,我帮你捶捶背吧。”姥爷听后愣了一下,然后用生硬的口气说:“一边玩去,你当我是你姥姥啊?”话虽如此说,但我分明看到一抹笑意掠过姥爷苍老的脸庞——原来姥爷并没有忘记笑呀!

    对姨父年轻时模样的记忆早已模糊了。只记得,曾有个身材高大脸色黝黑的男子三天两头出现在姥爷家门口。姥爷不喜欢他,三番五次对他下逐客令,但那名男子始终不肯离开。有一天,姥爷脸色非常难看,声音充满了火味药:“想娶我女儿,我就是死了也不会答应!”

    不久,姥爷病了,几乎整个冬天,他没走出过自己那间小屋。一个风沙很大的黄昏,姥爷请那位男子还有小姨进他房间,也不知姥爷对他们说了什么,两人出来时,眼睛都红红的。后来,那男子成了我的姨父。

    那个冬末的夜晚,我们齐刷刷站在姥爷的床边,姥爷说:“我恐怕看不到明年的春天了。”说完,他一个个地看着我们,最后,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此时,姥爷已没有往日的严厉,眼里写的尽是爱。他轻轻地说:“你们都记住了,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你们永远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那个生死离别的悲伤夜晚,我们脸上都淌着泪,尽管姥爷不愿意看到我们哭。

    纵然那些困顿的日子已变成遥远的回忆,但姥爷教导我们爱自己、爱亲人的点点细节,依旧历历在目。想起餐桌上那句陪伴我长大的话语,我心里默默地重复着:“姥爷慢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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