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已去,精神永存
( 2015年10月24日 03 版)徐恒杰
一位可敬的、心中始终牵挂着农民冷暖的三农工作者杜润生离世而去了。他的名字永远和中国农业、农村和农民紧紧联系在一起。
他是中国农村改革的开拓者之一,农村改革重大决策的参与者和亲历者。他一辈子都在为农民利益鼓与呼。
10多年前,受报社委派,我到砖塔胡同杜老的办公室对他进行过一次采访。那时,他已经耳背,几乎听不到,只能根据记者事先发给他秘书的采访提纲来回答问题。他的办公室里最引人注目的物件是一把镶嵌着石料的躺椅。这是与杜老素不相识的农民送的,是农民对他工作的肯定。
杜润生先生的三农情结与相关经历是一本厚厚的教科书。
他亲身经历了中国近现代的许多风云变幻,其中许多关系到中国农民的政治经济地位变化。在从传统国家向现代国家的转型过程中,中国农民的屈辱与苦难使他忧思难忘。因而,在不断从事了与农村改革紧密相关的革命工作之后,他始终为农民的权利鼓与呼。
上世纪30年代初的北平师范大学文史系学生杜润生,在中国共产党高举的“民主、自由、抗日”旗帜的感召下,和成千上万的知识分子加入了革命的队伍。1948年,中南土改时,已是党的成熟干部的杜润生主持土改工作,很注意掌握政策,没有搞“左”的那一套。他在土改中提出给农民“四大自由”——商品交换的自由、借贷自由、雇工自由和租佃关系的自由。土改很顺利,也很有成就。因为在土改的良好表现,1950年初中共中央决定召开全会讨论土地改革时,为起草土地改革报告,他两次被毛泽东同志召到中南海,后来又担任了中央农村工作部秘书长。合作化运动“高潮”前夕,被调离了中央农村工作部。
多年以后,杜老在总结这段历史时说,在实现合作化之后,农村并没有发生预期的变化,1956年粮食反而减产了。“人民公社制度作为一项社会试验,划定一个地方实行,本不应非难。但人民公社一声号令,一下子就卷入6亿人口,付出代价太大了。”
熬过了“文革”岁月,杜老在1979年重新回到了离开24年的农村工作部门。他坚持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反复思考如何改变农业生产率落后与土地产出率低下的现状。他在总结安徽小岗村“包干到户”经验的基础上,开展农村改革的理论和政策研究,为将农村改革迅速推向深入、在全国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奠定了理论基础。后来,杜老在中央领导同志和国务院领导的全力支持下,主持制定中共中央、国务院指导农村工作的政策文件,特别是参与主持五个中央“一号文件”的起草工作,对农村改革起到了强有力的推动作用。这些文件的下发和贯彻执行,纠正了人民公社“吃大锅饭”和平均主义分配弊病,使几亿农民获得了生产自主权。他在改革农产品流通体制,建立市场经济体制,调整农业产业结构,发展多种经营和乡镇企业,推行基层民主政治建设,突破二元结构,鼓励农民进城务工经商,健全农民组织,维护农民的合法权益,在沿海、沿边进一步对外开放,统筹城乡经济社会发展等一系列重大问题的突破上做了大量工作,为推动我国农村改革发展倾注了大量心血。
虽然为农村改革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但他对自己的评价却十分谦虚。杜老2003年在他九十寿辰典礼的答谢辞中说自己“苦劳多,功劳少”。他同时透露了他心里的悬念,也就是面临待解决的重大问题,在脑筋里面放不下去:就是减少农村人口,组织好人口的转移,如能在本世纪中期,转移出2亿农民,使农民取得完全的国民待遇。现在有9400万人在城市与乡村之间摆动,有关城市要把这些人安排好。
杜老的晚年始终牵挂着全国农民发展的命运。2001年杜老在一篇文章里疾呼“我们欠农民太多!重新审视‘三农’问题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2006年8月,由农民日报社发起的我国农业界纪念邓小平百年诞辰暨“三农”思想座谈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93岁的杜润生出席会议并做了讲话。他说,包产到户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乳名,小平同志对农村改革提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肯定包产到户。中央决定对生产责任制的问题发一个政策性的文件,就是我们后来说的中央一号文件。当时我们起草了个稿子送给了小平同志。小平同志毫不犹豫地批了四个大字:完全同意。我们在缅怀邓小平同志的时候,就不能不想起这些事。但是,就现在看,农民是一个弱势群体,国家要格外地给他们点关怀。《农民日报》要替农民说话,我们要共同维护农民的土地财产权利,防止各种利益集团的剥夺,反对剥夺农民,要保护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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