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门人家,要说是个饭店,我更愿意把它理解为私家别院。大隐隐于市的建筑风格,经常让外地游客拿着手机百度还兜个迷迷糊糊。狮子林后头,曲曲折折拐进一条叫潘儒巷的小巷,一旁传来保安苏州口音讪讪的笑:喏,眼门前了,还问。这略嫌弃的语气,想必是要说明,老法的苏州人,都知道。
不同于一般的苏式饭店,飞檐翘角灯笼高挂的外饰,厅内却是富丽堂皇高朋满座。这里还是像个私家花园,静静的,轻轻的。不过一看就是旧时大户人家,门槛高门当实,墙门间轿厅直至花厅,穿过花厅还有个小小的湖上戏台,太湖石环绕,沿湖回廊也设着小小几桌,可以尝点心,闻琴音,品香茗。坐定,正是初秋时节,评弹声声不绝于耳,丹桂幽远之香润了心眼。苏州人家的小家碧玉和浪漫精致,没开吃,就了熟于心。
这幢豪宅原为苏州大户王惇裕义庄,王家发了财后,要积德行善,便造了这座大宅,作为家族内的慈善机构。解放后这座宅子曾作为潘儒小学,直到上世纪80年代中期,被作为苏州民俗博物馆的饮食文化展览厅,但是好吃的东西只能远观,也太不接地气了,于是,有了吴门人家这个饭店。
既然是大户人家,菜也必然像样。倒不是说有多气派,相反,每道菜那细法的样儿,绝不是粗工可以做得来的。而且,大抵还有故事可以叙。这里的松鼠鳜鱼虽然也“头昂尾巴翘、挂卤吱吱叫”,不过,一把古剑直插鱼喉,色泽不是鲜艳的红,而是明眼的黄。掌门人沙佩智讲出其中的道道:公元前515年,公子光乘吴内部空虚,与专诸密谋,以宴请吴王僚为名,藏匕首于鱼腹之中进献,也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鱼肠剑”。阖闾接位后,委派伍子胥建造“阖闾城”即苏州古城,所以可以说,先有松鼠鳜鱼,后有苏州城。如今端上桌的鳜鱼除了养眼和开胃,还多了一样可把玩的古剑,增兴不少。而黄色的卤汁为杏泥,替代当时还不曾使用的番茄酱。
正说着,嫩嘟嘟的樱桃肉上桌。正巧有几个北方朋友,见着“一晃抖三抖”那肥满的外形,面色尴尬。掌门人竖起筷子左拉右扯那一盘晶莹剔透,细看,还有棱有角,但是毫不费力地,肉四散而开,丝丝纤维拉得清晰。这般酥糯不得不拍案叫绝,朋友们瞬间七上八下地动筷捣搅,盘子被向来不吃肥肉的同志打扫个精光。原来,这肉用炭火烧制,小火煮上七八个小时,直到脂肪去除,肉里只剩下结缔组织,而那明艳动人的红色,绝对不是酱油或色素,而是加了天然的中药:红曲,降血压和血脂。几百年来吴门医派的“药食同源”在这里找到佐证,苏州人的吃食,俨然代表一种耐心而考究的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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