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润是唯一的问题。”董金狮认为。他算了一笔账:如果生产优质餐盒,使用食品级的聚丙烯树脂原料,每吨原料的价格就要11000元。而工业废塑料的价格是一吨5000元,劣质的工业碳酸钙填充料更便宜,一吨只要2000元,折算下来,黑心饭盒的成本能够节约一半,也有了更大的盈利空间。
虽然从质量上来看,优质餐盒有着不可比拟的优势:因为聚丙烯的纯度高,这样的餐盒结实、不渗漏、对健康的危害低。董金狮甚至还编过顺口溜,讲解如何分辨劣质餐盒:“手摸软绵绵,轻撕就破裂,一闻刺鼻又呛眼,遇热变形还渗漏,剪碎了水里会下沉,一折会出白印……”
但对于那些购买餐盒的消费者——各个饭店而言,相比于质量和安全,价格往往是他们考虑的最重要的因素。于是,低价的劣质黑心餐盒就这样一次次地占了上风,挤占了大部分的市场份额,董金狮甚至忍不住抱怨,北京的市场“简直就要被烂餐盒垄断了”。
他在很多城市看过“黑心餐盒”的生产过程,在北京市通州区,一个烟雾腾腾的小厂房里,环境脏乱不堪,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怪味。“一个连许可证都没有拿到的企业,当然不会注意卫生条件了。”
“国际食品包装协会”所发布的数据显示,中国每年消耗的一次性餐盒有150亿个。如果按照董金狮估算的合格率,这意味着每年消耗的“黑心餐盒”超过75亿个。
食品包装不是食品,但生产标准也应等同食品
从2001年假冒环保饭盒开始泛滥的时候起,董金狮便投身于揭发食品包装的“隐形毒药”的事业,到如今,他已经坚持了10年。不过,像今年这样把质量问题诉诸法律,对他而言还是第一次。
“没办法,因为别的办法实在不管用。”董金狮说。
一开始,他还会向质监部门投诉,但对方总建议他先等一等,因为有“更重大的质量问题忙不过来”。后来,他开始找媒体,拉着记者一起暗访,再一起曝光。可等记者走了,这些厂子又会重新开工,之前又“白忙活了”。
董金狮发现,尽管要分辨质量低劣的“黑心包装”,并不是太困难的事,但相比于直接吃进嘴里的食物,人们对食品包装的安全总没有足够的重视。“食品包装不是食品,但它的生产标准应当等同食品来对待。”董金狮说。
他看过有的工厂,把废旧的光盘粉碎、用硫酸清洗、晾干,其间工人们还会光着脚丫,在正在晾晒塑料碎片的地面上踩来踩去,最后这些塑料碎片竟然被制成了婴儿奶瓶。甚至,他曾经在一家用回收纸浆制造一次性纸杯的工厂发现,纸浆池里竟然有卫生巾留下的血迹。
去年年底,卫生部等7部门发出了《关于开展食品包装材料清理工作的通知》,明确规定了“可用于食品包装材料的物质名单”、“禁止用于食品包装材料的物质名单”。这曾经让董金狮兴奋地评价为“包装行业的地震”,现在他却发现,很多工厂以“没听说”为托词,仍然坚持生产“黑心包装”。甚至有些地区的工商、质监部门,也推脱自己“不知道”。
这个中科院环境化学专业的毕业生逐渐明白,这些非法工厂远比自己所学的环境知识复杂。有时候,前脚检查的人走了,后脚工厂就继续开工;有时候,因为有人“通风报信”,执法队会被挡在工厂紧闭的大门口,听得见里面生产的声音,但就是进不了门。
“要真正推动食品包装,不仅要完善法律,也要保证现有制度的执行。”董金狮说。按照他的设想,这需要国家进一步大力投入,也需要卫生、质检、工商几个部门的联合行动。
其实,身为国际食品包装协会的秘书长,董金狮的努力并非没有私心。他的会员企业常常抱怨,合格的餐具根本卖不出去,利润空间也太小。他反复举报黑心餐具的工厂,目的之一,也是想为这些会员企业找回被挤占的市场。
他也会努力通过媒体宣传,希望大家买那些质量获得认证的食品包装:“代表食品质量安全市场准入的‘QS’标志,代表塑料类别的数字,以及一个代表可循环利用的三角符号。有这三个符号,才可能是合格产品。”
3月20日,在一次采访结束后,董金狮向咖啡厅的服务员要求打包。等到餐盒拿来,他习惯性地看了看餐盒底部的标志:没有QS认证,没有塑料品种标志,只有“WD”两个字母,董金狮说,这通常是生产企业的名称缩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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