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不是完全市场化的商品
新京报:最近你和周其仁等学者关于土地改革的辩论引起关注,其实你们目标一致,那就是中国如何从农业社会转型。但对于什么样的制度安排有利于这种转型,双方认识不同。
华生:周教授等学者认为,市场经济就是市场决定和支配,土地也不例外,应该让产权所有者自己来决策如何使用、是否转让。
但我认为,市场不可能决定所有这些东西,世界不是一维的,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市场本身决定不了的。因此我们要研究,在哪些地方市场能直接起作用,哪些地方只能间接发生作用。一个社会中除了市场交换机制,还有哪些机制起作用。
新京报:就是纯市场和半市场的差异。
华生:其实,就是市场与政府作用的混合。在市场经济的美国,其财政预算占国民经济的30%、40%,就是说整个国民收入的30%、40%都是美国政府来分配,可见他们政府在经济中的作用。
由于观念不同、视角不同,因此在土地开发这个问题上就产生了分歧。周教授等学者认为,土地、资本、劳动都是市场在配置。但我认为,在土地开发的问题上,现代社会中,你有地但你并不能按自己的意志盖房子,从这个现实情况看,土地开发权不属于你自己。因此,土地产权的界定,跟其他物品的界定就不一样了。
土地的使用权是受限的,土地所有权并不意味着你有权利去盖房子、搞开发。中国是这样,在土地私有的西方发达国家也是这样。
土地改革这些年来举步维艰、进展不大,恐怕主要是改革的主导思路还不清晰。
应限制资本下乡购地
新京报:出了什么问题?
华生:现在改革的方向是鼓励土地流转,而土地流转在地方政府的推动下,很多都是流转到下乡的工商资本企业手上,在我看来这不符合农村改革的方向。
在土地流转过程中,要保护好留守的农户。农村改革方向是让大部分人进城,剩下的农户能扩大规模,如果放手让工商资本下乡的话,这些留守农民可能就破产了。
而工商企业下乡,获得流转的土地绝大多数不种粮食,土地大规模流转非粮化和非农化很严重,问题是中国是人口大国,需要保证粮食的供给。
新京报:土地不转给工商资本,那流转给谁?
华生:农地流转给谁,这是真正的难点,也是真正的焦点。农地流转应当主要流转给留在农村务农的农民。
现在中央提出来“三个1亿人”的安置计划,安置了以后,他们的土地一定要流转,流转给谁?应该是流转给没走的农户,他的经营才会扩大,规模经济显示出效益来,收入才会提高;整体收入上去见效益了,这样才能达到缩小城乡差距的目标,跟三中全会提出来的“坚持家庭经营为基础”相吻合。
新京报:没有工商资本,留守的农民能实现规模化经营吗?
华生:土地不变,人少了就可以规模经营。比如说原来一家种6、7亩地,如果现在一家种到60、70亩地,人和土地的关系改变了以后,人均的产出跟收益就增加了。像美国那样人少地多的国家,一个农场有几千上万亩地,也还是以家庭经营为主体。我们这样人多地少的发展中国家,动摇家庭经营这个基础,是很危险的。
新京报:工商资本涌入农村承接土地流转,怎么防止这种情况?
华生:从其他国家地区的过程来看,都对工商资本下乡采取控制措施。城市化转型期,日本、韩国和台湾地区都严禁资本下乡购地,美国最大的九个农业州立法限制农业土地资本化公司化经营。
比如台湾,台湾有平均地权,就是一个单位不能占有太多的土地。而我们是相反的,搞成几千亩、上万亩。强调规模经营。不能走到另外一个极端去,不能脱离人口耕地比例关系。
土地改革关键在于破解土地财政
新京报:土地财政是这些年来一直想解决却解决不了的问题。现在多个地方政府出现了债务危机。还要继续卖地吗?不卖地,地方政府怎么办?
华生:我认为现在的土地财政是维持不下去的。现行土地分配制度的主要模式就是政府征地,征地以后政府卖地,形成土地收入,政府用这个收入来建设城市,搞基础设施建设。这种做法遭到了舆论界、学术界的广泛批评。
政府卖地真赚了大钱吗?其实并没有,现在政府债务累累,带来了潜在的金融风险,经济还被房地产绑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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