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曾设计过一套由杭州火柴厂发行的“西湖美景”火花。在那套火花中,手绘了十处西湖美景,并配上了10种在这些美景中最富代表意义的花草,如放鹤亭的梅、断桥的荷、太子湾的郁金香、阮公墩的柳等,而其中一枚湖滨的香樟,则是我最为偏爱的。
说起来是有点私心的,那其余的9枚火花中,像花港、太子湾、阮公墩等,本就是一处名景,花草不过是配角而已。只有这枚火花,是因为中意香樟,才有点牵强地选了所谓湖滨这么一景的。
这事儿若是给香樟知道了,估计它最多是随意一笑罢了,因为从古到今,香樟早已被人们追捧惯了。在长江以南,无论名寺古刹,还是豪门深宅,几乎都少不了它苍劲洒脱的身影,香樟似乎在无形中印证了那些古老建筑的身份地位。
虽然香樟的历史不及银杏水杉那般久远,但就个体而言,却绝对是植物中的寿星,活个千儿八百年,对它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所以在台湾、福建和咱们江浙这一带,要是给名木古树列个排行榜的话,香樟是稳可夺冠的。
杭州吴山是古香樟云集的胜地了,在山顶的茗香楼周围,四五百岁的香樟济济一堂地围着一株八百多年的宋樟老前辈,一树树斑驳苍劲的虬枝,撑起一片片生机盎然的华盖,那阵势简直是在向人们诠释啥叫老当益壮呢。当年秋瑾女士在登览吴山时,被这满山的香樟深深震撼,忍不住赋诗道:老树扶苏夕照红,石台高耸近天风。茫茫灏气连江海,一半青山是越中。这扶苏老树楞是将吴山染成了一座青山,不简单呐。
不过,香樟是不会倚老卖老的,它就像一位宽厚的长者,竭尽全力地呵护着如孩童般任性的人类。它用强大的根系,稳稳地驻扎在大地上,烈日里为人们撑起浓荫,风沙中为人们抗风护岸。
正因为这样,自私的人类才借着“大树进城”的美丽幌子,千方百计要把山野中的香樟弄进城来。为了达到目的,自认为掌握着技术的人狠心地把绑架来的香樟砍枝截杈,锯得只剩一段庞大的躯干。惨不忍睹啊,人家香樟得熬过多少岁月,才能长得这般枝繁叶茂?可纵使这样,香樟仍是不离不弃地守护着人类。
我是打小就感受到香樟呵护的。记得小时候校园里有很多樟树,听课听得头晕了,就趁下课时摘几片叶子,揉碎了,放到鼻子下闻闻,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原来,樟树的根、枝、叶都含有芳香开窍、辟秽化浊的挥发性物质,所以有些老人喜欢面对着樟树练功,据说是能刺激胃部,使胃部舒适温暖的。
香樟消炎止痒的作用不逊色于醒脑或暖胃,至少我母亲一定是这样认为的,不然她不会一次次地跟我说起她小时候长辈们用香樟嫩头帮她治烂头壳的情景。那时候乡下卫生条件差,小孩头上长疮溃烂的情况十分普遍,大人们便用传统的土法来给孩子们医治。外公从村子后面的小山包上摘回许多香樟的嫩尖头,外婆将这些芳香四逸的枝叶拿到屋前小溪里洗净了,放到瓦罐里去煮,直到煮出绿油油的汤汁来,就用这汤汁每天给我母亲洗两次头,洗上半个来月,母亲头上的烂疮就全好了。
不过,摘几个嫩头、撸几把叶片,这种奉献对香樟来说实在太微不足道了。把自己的身躯贡献出来,供人类打造家具,或加工成手工艺品,它都在所不辞呢。在我的记忆中,小时候几乎是家家都有一口樟木箱的,箱子里盛放的总是全家人最心爱、最体面的服装,樟木做的箱子不仅木质致密,而且它的香味令可恶的蛀虫都不得不退避三舍。所以,如今虽然很少再用樟木箱了,可打磨得锃光瓦亮的樟木家具,仍然是很多家庭备加推崇的。
香樟啊,在人类的贪欲面前,为什么你居然可以宽厚到这般田地,即便粉身碎骨了,也要留得一抹清香在人间,你是想让人类羞得无地自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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