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20年的点点滴滴都装在李晓林脑子里:别人老说,张福锁、李晓林你们做基础研究行,到生产里真的有用吗?中国粮食生产有农学,到了地里你们干得过农学院?我们自己也有质疑,虽说得了自然科学奖和科技进步奖,但是研究成果到地里真的有用吗?我们开始跟自己较劲,做基础研究我们逐步跻身世界先进团队行列,能不能在农业生产里面也发挥一些指导作用,为国家、为农民做点实实在在的贡献?另一个压力是,基础研究的经费来源是国家基金,主要保重大项目,我们这个小学科经费少,难以维持越来越大的队伍。
“如何突破学科发展瓶颈?只有到农业生产的主战场去。而做生产就得下地,不下地,瓶瓶罐罐种不出高产,种不出农民需要的东西。谁去下地?大家都犹犹豫豫的,因为做基础研究轻车熟路,但对大生产还是陌生,怀疑自己会不会到大海里面被淹死,没有人敢一下子扑下去。经过两三年酝酿,学科的主要老师不断讨论发展方向、加深认识、形成共识,思路越来越清晰了。”张福锁回忆说。
2009年,思考终于变成了行动。促使他们下决心的契机,是那个时候植物营养学团队承担的几个国家“十一五”科技支撑项目的结题时限。李晓林回忆:“我承担的黄淮海中低产地区课题里面有一项5万亩的示范任务,2010年要交差,但2009年初用于示范的地块还没有落实。有人说,李老师,不用急,你把技术方案交给地方,到时候给你出个推广证明、盖个章就可以了。我们做基础研究的有点较真,不是自己干的心里不踏实,总觉得盖个章就完事了,这样干我脸红。”
促使他们“下地”的另一个原因,是2009年全日制研究生培养改革启动,开始招收专业硕士,中国农业大学是首批试点。传统的研究生教育重在培养学术能力,查文献,写文章,主要在学校进行。理论与实践、研究与应用存在脱节,学生接触生产机会少,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不足。当时,全国有60多万名硕士生,国家意识到,都去搞基础研究是浪费人才。而专业硕士就是为了培养研究生的实践动手能力、解决问题的综合能力,培养社会需要的复合型、应用型人才。“刚好要下地了,也不知道‘专硕’该怎么培养,我们就想借这个机会试试。”李晓林说。
当时,张福锁决定兵分三路。江荣风教授带队到黑龙江农垦建三江管理局,那里是现代化大农业,是重要的水稻产区;米国华教授带队到吉林省梨树县,那里人均六七亩地,代表中等规模农业,是重要的玉米产区;李晓林的课题研究地区是黄淮海中低产区,就带着张宏彦、王冲两位老师到了曲周县,那里是小麦—玉米轮作地区。人均一亩半地,地块分散,属于传统的小农经营,这是中国绝大多数的农业经营方式。
2.出师受阻,偌大的平原找不到一块实验田?
选择曲周,是因为曲周与中国农大有30多年的合作历史,1973年石元春和辛德惠两位院士就在那里搞盐碱土改良,有中国农大的实验站作依托。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出乎曲周小分队的意料,困难接踵而至。
第一个阻力来自于实验示范地块难以落实——
他们到曲周后想做一个示范方,让农民用上中国农大获得国家奖的高产高效技术,用最少的肥料代价换得最高的产量。我国农业科技体系分工是大学主要做基础研究、科研院所主要做应用研究、农技推广部门负责推广。当时,县里举行了隆重的启动仪式,县领导表示要全力配合张福锁团队把高产高效万亩示范基地建好。
领导很痛快、很支持,具体落实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李晓林带着两位老师去找农业局局长、土肥站站长。都说这事挺好,让农民增产增收,还少用肥,保护环境,但说归说,却一直按兵不动。
“我好赖是中国农业大学的教授,局长还是我们系主任的老同学,土肥站还和我们是一个行当啊!一笔写不出俩肥字儿,怎么这么不帮忙!”李晓林很受刺激、很不理解。
而多次接触后,才发现他们的难处。站长说,我们承担了好多项目和任务,整天忙得团团转,你们这个事我们是很想帮忙,可就这么几个人,条件也有限,一出去就是一二十公里,怎么去怎么回?我们也不愿意天天在办公室坐着,可一出去就得有车,开车就要烧油,就要花钱,经费有限,实在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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