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获得国家政策资金为“盈利模式”的机会主义不同,资本的机会主义者进入农业主要是市场为导向的。手持资本的人看准的农业,是以追求经济效益的最大化为根本目的,与人文、生态无关。他们言必称“现代”,法必讲“科学”,量必要“规模”,而且以“大干快上”为指导方针。概括起来,这种主流的中国农业产业化之路为:一帮研究投资和商业模式的人告诉你农业应该怎么做;一帮有钱有权很任性却不懂农业的人到农村跑马圈地;政府在利益的诱逼下开始以产业化或村改造的名义赶农民上楼;一些从来没有下过地只会鹦鹉学舌般的专家开始指导农民如何“科学种田”……从此,在“一号文件”的号角声中,对农村、农业、农民涸泽而渔式的掠夺正如火如荼:原本是已经成片的梨树,全部被砍倒种成葡萄规划建设中国最大的“波尔多”酒庄;一个偏居一隅具有传统工艺的小而精的食品加工厂,一夜之间放出口号来要争世界第一;原来家家户户豢养的过年猪,在“企业+农户”的模式下,老母猪下崽也必须整出个“标准化生产”……于是乎,在这理念的主导下,此前寿命七八年能上树爱吃虫的鸡,在温度、湿度、光照、隔音全副武装的现代化车间里,只能是抬起头喝水低下头吃食。在其可怜的30天左右的生命里,没有阳光,没有鲜花,没有毛毛细雨……外界的任何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足以让这些生命瞬间灭亡,它们的生命已经脆弱到必须依赖大量的抗生素和激素才能维系。因为追求利益最大化,化肥、催熟剂可以没有底线的使用,狠不得今天种地明天就长出庄稼;为了让鸡多下蛋,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强光照射;因为发现猪只要不动就没有能量消耗,就会多长肉,所以给猪喂上迷糊药,让它吃了睡睡了吃;掠夺式产生方式造成生态环境失衡之后,为了抵御病虫害,什么样的剧毒农药都敢用……农业自身的生态平衡被彻底打破了,不管是种植的粮食蔬菜还是养殖的牛羊猪鸡,它们统统失去了生命的本性……“湖中的蓑衣草已经枯竭,这里已没有鸟儿的歌唱。”
这种以逐利为目的农业生产方式,最大危害还在于,它完全删除了农业首先作为食品的基本属性,仅仅把食品沦落为可兑换货币的商品。因为讲究科学、高效,本来一天下一个蛋的鸡,变成了一天下两个蛋;本来三个月才长二十多斤肉的羊羔儿,硬是催肥到三个月长一百多一斤肉;本来四个月能熟透的西红柿,为了让它早日上市卖钱,就可以在一夜之间变红;又红又甜是西瓜的本质,结果如今却只红不甜;又肥有瘦是猪肉的特征,结果现在的猪肉却只瘦不肥;利益的趋使下,大蒜可以一夜之间从两块涨到十块;绿豆随可时“豆你玩”,生姜能天天“姜你军”;前天还信誓旦旦地规划建设“最大的葡萄酒窖” ,昨天农民的葡萄就烂成堆;全国人民潮水般地涌向国外购买牛奶,而国内的牛奶只能倒进沟里……在这样一个只在乎抓住机遇而没有情怀的产业链条里,农民利益得不到保障,生态环境遭到了破坏,产业规律空前混乱,粮食安全岌岌可危,食品安全人人自危。
中国农业进入末法时代
在我负责主持的“国学养生文化大讲堂”公益讲座中,我曾不至一次地被问到为什么我们的课程表里会有“农”。问话的人常常是一脸茫然地问我“农”能讲什么?每次遇到这个问题,我常会反问:在中国几千年的文化中,有哪一种文化比“农”更古老?在所有的养生要素中,有哪个要素能比吃更重要?每次,我与问话者总在他的“哦”声中结束,但同时我会被带到一种莫名的伤感。从什么时间开始,国人把“农”排斥在“国学”之外?从什么时间开始,国学被剥离得只剩下儒释道和四书五经?这个问题所折射的恰恰就在于:作为一个有几千年农业文明史的国家,“农”已经不被当作能登大雅之堂的文化;每天都在吃着粮食,但国人早已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与自己生命息息相关的行业!这对有着创造了人类历史上最灿烂的农业文明的民族来说,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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