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中国之所以能够承接经济危机的制度成本,依托的并不是资本动作的逻辑,反而是传统兼业化小农家庭和多功能村庄因内部人力、土地和资金的多样化组合,我们称之为“农户理性”和“村社理性”。它不仅在当代能够内部化处理外部性市场风险,而且在历史上本来就是能够化解自然和经济双重风险的内在机制,
本固邦宁:基于村社理性构建乡村良治
民国年间的乡村建设,秉持的基层治理思想是“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只有自下而上地“启迪民智,开发民力”才能构建良性的乡村治理结构。然而,1935年日本进占华北,政府迫于内外战争压力急于获取农村资源,从而在全国自上而下推行“保甲制”,这几乎中辍了民本思想的乡村治理试验进程。
民国教训很直白:官本位乡村治理高成本且必致良绅变劣绅、逼出来良民变刁民。
当代中国教训欲说还休:我们近7年的一项关于乡村稳定的课题研究梳理出一个规律:任何外部主体进入乡土社会都因与分散小农交易费用过高而造成畸形治理的制度成本;除非政府为恢复乡村组织化基础上的自治而全面改善外部条件。
我们的研究还指出,新中国60年来发展产业资本期间的8次经济危机,凡是能够向“三农”转嫁制度成本的,位于城市的产业资本就能“软着陆”;不能转嫁的就都硬着陆――“砸”在城里的危机都造成城市失业和治安形势严峻,引发重大激进的财税、金融和其他体制变革。上世纪50年代初和80年代初的两次城市危机,都导致了城市财产关系重大变迁。
但是,在经历了三十年改革尤其是最近15年的激进西化改革,农村政策中某些似乎刻意的去组织化制度安排,已经被意识形态化到政治正确高度,这导致过去有效帮助经济危机软着陆的“村社理性”机制越来越失去其依存的组织载体,应对内外风险的能力日趋弱化。
由于罔顾村社所有权的土地产权制度改革的客观效果已经发挥了比“单嗣继承制”更甚的对“农户理性”的破坏作用,催使更多原本属于小有产者农户家庭为增加现金需求而派生的有退路的打工者,短期就演化成为必须留在城市的农民工,相对于中国特色的、依附于政府的资产阶级而言,他们成为更易于自觉地推进自我政治化的工人阶级!
这个人为的颟顸演变终于证明中国也“可以”有符合西方经典理论的政治架构,随即,使21世纪的中国终于走向了经典理论早已全面论述过(但长期以来却很难经典地发生)的两大对立阶级主导的社会演进。
同期,农村也由于可被资本化的要素(如青壮劳动力和土地)率先离农,而导致最难以被资本化的老人、妇女和儿童成为留守农村的主要群体和不断被边缘化的弱势群体,遂使农村加剧衰败。
当然,这一切,不仅符合一般市场规律,而且也符合被多数发展中国家教训不断地证明着的市场失灵。由于当前各地招商引资盛行所体现的主流的发展逻辑仍然是以资为本,因此当前迫切需要推进农村组织载体的建设与组织创新,使“草根”为主的农村真正享受农村发展新政的实惠,而这正体现了新的发展阶段对乡村稳定及良性治理的要求。
中国共产党十六大提出“城乡统筹”,并且近年来不断强化涉农投资,就是因为中国这个农民人口大国的“三农”发展(而不仅仅是一般发达国家的农业生产),客观上具有国家稳定战略的公共品属性,而长时间以来,这种仍然属于这种国家层次的公共品供给明显不足。
“城乡统筹”内在地呼应了这样一种客观要求。
也就是说,任何相对而言超脱了一般资本利益诉求的各地政府,均须将“三农”发展与乡村稳定作为一项国家战略,使其服务于整体经济社会稳定发展的需要,而不是将其简单地视作私人物品,追逐其作为产业经济和市场领域的利益最大化。
也因此,“城乡统筹”的内涵首先是城市对传统多样化乡村社会的反哺,使其得到可持续的条件;而非简单地任由城市去“化”农村。
生态文明:加强农业生态安全,缓解农业现代化的负外部性
“三农”中的农业问题,早已不是产业扩张阶段要求的数量目标:增产和增收,而是农业生态安全。这是一个包括了农业资源与环境的安全、食物的数量及质量的安全等方面的综合性概念。
中国是一个在地理位置上和西亚北非干旱带相似的大陆地区,只是中国东部有太平洋季风带来的季节性的降水,中西部有沿着横断山脉南北走向上攻至秦岭的印度洋暖湿气流。客观上看,有这两个特殊地理条件,才有五千年灌溉农业内涵村社理性的所谓东方文明。其实当代中国人解决吃饭问题,客观原因也主要是在1960~1970年代政府出资组织劳动力大规模投入农田水利基本建设,把有效灌溉面积从不足20%提高到接近50%。要知道,非灌溉与灌溉之间的产量差别是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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