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媒体热议所谓“菜贵伤民，菜贱伤农”问题。现象触目惊心：有因菜贱自杀者，又有说某地在田间地头收购的卷心菜仅有8分钱一斤，而市区菜市场卖价仍达到8到9毛钱一斤。一方面是农民因收购价低而亏损巨大，另一方面市民却并未有蔬菜价格回落的印象，市民、农民都“伤不起”。

　　又据说，价格差距主要来自运输成本、人工成本以及菜摊位成本等等，也因此，高涨的愤怒民意被集中于所谓流通环节、中间环节矛盾。似乎只要革除高速公路收费、解决市场管理问题……总之，删减各种交易成本，则农民、市民将实现双赢，社会将因此变得更加和谐美好。

　　但很遗憾，这或许并不是真的。

　　必须看到，我国社会本就存在交易成本奇高的问题，非独蔬菜市场如此。贪污受贿、消极怠工、关卡林立、图章旅行等，都是交易成本，何止见于菜市？生硬地将蔬菜包装成“血汗蔬菜”，然后将其与血汗工资建立联想关系，将菜农面对的困境统统推给市场不完善，这其实不是负责任的做法。客观上，市场永远无法堪称完美，所以，也并不存在一个完美的市场让供求双方都觉得体面而舒服。特别是，那种试图以国际经验为借鉴，以所谓农业协会组织来平衡市场需求方力量的做法更属于纸上谈兵。不仅可能直接引起不必要的猜测与忧虑，而且即使投入操作，也无法有效解决我国目前农业生产品种多、分布散、协作差的弊病。

　　从学理上看，农产品(18.38,-0.03,-0.16%)市场的波动性本就服从所谓“蛛网模型”，这意味着，价格陡上陡下是常态。从供求角度看，在农户决策之外，传统的丰收和歉收也可能影响农产品价格忽起忽落。特别是在全球化时代，全世界范围内的农业生产资源配置，不仅没有很好地做到以丰补歉，熨平农产品价格波动，反而由于农产品期货市场的快速成长，近年来农产品的金融属性显著增强。在某个时点，因某种因素，农产品价格出现严重背离基本面情形并不罕见。因此，盼望农产品价格稳定地保持在某个水准，或者按照某个比例稳定上升，都是天真者一厢情愿的想法。

　　从这个角度看，我们就容易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讲求自由市场效率的发达国家对本国农业提供巨额补贴。表面上看，一国政府拿出现金补贴、采取价格支持或其他政策优惠待遇，是为了让本国农产品在市场上更有竞争力，是在西式选民政治中拉选票的需要；但从中长期视角看，确实是从农业生产的基本特点出发做出的政策安排，是为了维护本国农户根本利益的需要。

　　从我国现实出发，解决蔬菜市场的矛盾要点也在于灵活运用农产品补贴政策。现行政策是重视粮食生产大过蔬菜等经济作物生产，且补贴方式有欠合理：农业直补政策仅覆盖种粮农民，且实施中的效率极低；按照地块发放补贴，而不是根据实际产量。如此一来，不仅很难真正起到鼓励种粮的作用，而且现金补贴也因统计等方面的弊病而严重损失了效率。

　　因此，已有必要对补贴方式进行适时适度调整，以国家增加部分投入的形式，缓解农户经济压力。一是从政策公平角度出发，将针对种粮农民的补贴政策惠及种植蔬菜和其他经济作物的农户；二是为避免大量错报、瞒报以骗取国家补贴的情况，建议按照农户产出的作物产量，折算系数来进行现金补贴，而不是简单地按照地块面积来发放补贴；三是在计划补贴之外，考虑预留一定调控性补贴资金，用于在不同年景，针对不同市场情况，及时推出调控性补贴措施，有针对性地支持有关农作物种植户基本生活和生产。

　　当然，对政府而言，农民和市民，手心手背都是肉。在扩大农业直补资金规模、调整农业补贴方式的同时，也宜考虑对城市居民，特别是低收入居民，实施生活补贴政策，而不仅仅是后知后觉地采用临时性价格干预措施。总之，如何通过补贴手段，平衡各方利益，将纳税人的钱用好，真正做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是考验政府智慧、实现社会和谐的重要课题。

　　(作者系经济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