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凡利

    那天我去县城。县城在正北方，距我家40多里，望着身边闪瞬而逝的景象，我明白，城市也是我的一块庄稼地。我有很多的种子要在那儿播种，有很多的汗水要在那儿挥洒，虽然我西装革履，外表上给人一种城里人的假象。其实，我依然是头顶高粱花子的农人，我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散发着泥土的味道。而且，味道是那样的深沉而幽长，醇厚而强烈。

    我骑着电动车，走在2019年春日的路上。我的车一路欢唱地行驶在颠簸的路上，寂寞的路一时也鲜活起来。我发觉，我似海上的一叶扁舟，随波涛起伏而享受着大海赐予的快感。脚下的路绳子一样柔韧，一头系在我心上，一头被城市紧紧地攥在手里。城市那边一动，我的心就会莫名地慌起来、痛起来。

    此时，道路两旁的麦苗正以奔放抒情的姿式展示她青春的蓬勃，嫩绿成这个季节里最赏心悦目的色彩。随着杨柳的摇摆，荡漾成这个季节的调皮和直率，成为这个日子里最温暖的底色，舒缓我积累的辛苦和疲劳。

    脚下的路逐渐平坦下来，那平坦的感觉仿佛让我这个飘浮者从浩瀚无垠的汪洋里看到了岛屿。我知道，城市越来越近了。

    走着走着，我发现，我被眼前铺天盖地的黄色淹没了。我知道这是油菜花。两天时间，它便把原来的绿色全换成了金黄。

    于是，我似一条鱼，游进这浩浩荡荡的金色海洋里，游进这烧刀子酒一样热烈的生命激情里，让那泼辣浪荡的花香拥着我，有一种全身都飞起来的感觉。

    我知道自己该好好闻闻这香，好好看看这花。因为，花是这个季节与我心对心交流的唯一语言。我停好电动车，来到田头，用手把一株油菜花拉到眼前。于是，我被这一小株油菜花的开放震憾了。这株油菜很瘦弱，几乎不经意呼出的一口气就可把它吹弯。但她却用羸弱的身躯撑一蓬金黄的云霞，而且，开放得不惜一切代价，仿佛今日开过明天就死也无遗憾似的。我知道，这就是我的追求，这里有我的影子、有我的魂。

    于是，我明白了这漫天开放的黄花，就似茫茫奔波的人海。我骑上车子，向城市奔去。我骑得飞快。快的原因，是我想尽快地进入城市，进入我的庄稼地，去做一株怒放的油菜花，开出自己的金黄和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