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她的花椒树    农村新报讯 湖北京山钱春华

    1975年夏天，母亲抱着刚满月的弟弟，带着我离开了山东的工地，回到娘家湖北江汉平原的一个小村庄，垒了一套土砖屋安居下来。
    父亲在工地做吊车司机，我们母子三人表面上看是投靠了外婆一家，实际是自谋生路，另立了门户过活。母亲在屋后砌了附属屋，喂猪和兔，鸡和鸭，在屋前开了一块菜地，在不显眼的一角种上了一棵花椒树。40多年的时光过去，花椒树并没有长成参天大树，它永远只有两米多高，但分枝很多，结籽时节硕果累累，气味特别好闻。
    早年对花椒树有印象，是因为母亲摘花椒时的笑脸。树上都是刺，她从来不担心扎到自己，十分享受摘花椒的过程，令人觉得采摘是一件很有收获、令人愉快的事。
    我家的饭桌上，一直都有一小碗豆瓣酱腌青花椒。豆瓣酱原本在坛子里，储存着陈年老坛的味道，青花椒是刚摘的，洗净风干后扔进坛子里，过一周，夹出几枝到碗里，用来佐餐。那个时候，带枝的青花椒，和坛中的豆瓣酱是黄金搭档，一是好下饭，二是辣和麻组合在一起，温中行气，轻身去秽，江汉平原的气候，吃点麻辣是比较合适的。
    花椒树结的籽很多，当年是吃不完的，于是就摘下来晒干，密封收藏。再有多的，母亲就去卖掉。卖花椒时，搭着卖韭菜。装在一个小篮子里，拎到小镇上，找个人多的地儿，也不张嘴叫卖，就等人主动来买。这样每次卖个三五元，从中抽出一点，买半斤卤肉回去改善生活。
    村里人若找母亲讨花椒，母亲总是耐心地摘给她们，不准她们自己动手摘。村人也知道她的规矩，从不自行采摘。了解母亲的人都说，她是把这棵树捧在掌心里的，怕别人不小心，把树和叶子弄伤了。
    2012年7月，天很热，花椒树失去了往日的精神，好几个分枝都枯萎了，但主干还透着生命的活力。母亲也被医院下了诊断书，说只能活半年了，除非出现奇迹。母亲的脑瘤有二点五公分，直接威胁着她的生命，通过服中药，一年后肿瘤消失净尽，医生用了四个字：不可思议。
    母亲活了下来，回到家，就扛着锄头走向花椒树，给它锄杂草、松土、浇水。几天以后，花椒树竟恢复了原来的生机。此时的花椒树像一盏代表生命重新启航的绿灯，顽强地屹立在菜地的制高点。
    花椒树不仅是我家的地标，也是母亲自立门户的见证。它见证了我们一家人在平凡岁月里的美好时光，充满了对未来的殷殷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