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子粉 农村新报讯 湖北荆门 何忠华
那日到恩施大峡谷游玩,在山脚下忽闻同伴兴奋叫嚷:“有橡子粉哟!有橡子粉哟!吃不吃橡子粉?”“给我来一碗。”我循声道。
条状的橡子粉光滑晶莹,表面散有葱花和酱油,透着沁人的香。我急不可耐地用木签挑起,将这颤巍巍的橡子粉送进嘴里。细腻、滑润、柔嫩、清香又略带一种淡淡的苦涩。对,就是这种味道,一种久别了的味道。
思绪一下回到了四十多年前的儿时。
那时候,我家周围的山上生长着无数的栎树,栎树上结着一种果子,我们叫它橡子。
立秋过后,满树披着棕红色外衣的橡子成熟,挣脱刺绒的护壳,纷纷坠落在地。
这时候,松鼠来了,刺猬来了,野猪也来了。松鼠在享用完美食之后还把它当作过冬的食品给收藏起来。
这时候,赵妈也来了。赵妈少语,为人温和,她的丈夫姓李,一身黝黑的皮肤,虽然个子不高,但浑身透着精干,高跷踩得特好,有事无事唱着花鼓戏腔,父辈们都叫他小闹李。他们有三个儿子。赵妈在为生产队放牛的时候总会拾些橡子回来,剥去外壳晾晒。又从后山挑回泉水盛在缸里,然后把晒干的橡子浸泡在缸里。这样浸泡半个月,为了除去涩味,每隔几天还要换一次水,直到完全浸泡开橡子果肉,捞起,放进石磨中磨成浆汁,用纱布滤除浆汁中的粉渣,再将浆汁放进瓷缸沉淀。经过反复加水沉淀,待滤除淀粉中的苦涩物质后晾晒干,橡子粉才算完工。吃的时候用水搅开煮熟勾芡,冷却后就可以食用了。可以凉拌,可以清炒,也可以下火锅。
赵妈做好橡子粉后,会给我们左邻右舍都端来一块尝尝。奶奶便把它切成条,拌上油、盐、酱、姜、蒜等佐料端上桌,一家人美美地吃着。只是还没吃上几条就没有了,有一种欠欠的意味。于是便缠着母亲也弄橡子粉吃。母亲叹息道,我哪有闲工夫弄这些哟!儿时的我们哪知父母的艰辛,他们每天起早贪黑挣工分,哪有时间捡橡子做橡子粉给我们当可口的菜肴吃。
其实,赵妈一家也不是把橡子粉当菜吃,而是当作充饥的主食。他们从距离我们几十里外的另一个地方移民来的,家里底子薄,再加上他家劳力多,饭量大,为了能将每月初分到的口粮支撑到月底,煮饭的时候总是加上些菜叶、槐树叶、红薯、萝卜、南瓜之类的东西,很少吃白米饭。他们有时还将山上的一种黑果树结的黑果摘回来,磨成面后做粑粑吃,这东西吃多了不消化,但为了填饱肚子,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即便如此,也还有青黄不接的时候,赵妈便端着筲箕来找我奶奶借米。我们家有余米,可能是因为我们四姊妹年少饭量小的缘故吧。
几年后,乡村发生大变化,村民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他们不再到我家借米,不再做橡子粉吃,我也再没能吃上橡子粉……
小闹李、赵妈前几年先后作古,可赵妈和她的橡子粉却一直在我记忆中,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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