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镛

    我家有间“牛草屋”，顾名思义，那是秋冬季节给牛储存稻草用的。

    小时候，没有耕田的机器，用的还是犁和耖，离不开牛的。我家里养的是一头犍牛，长得膘肥体壮的，一天能消耗几十斤草料。到了春末夏初时节，“牛草屋”里的稻草没了，父亲每天清晨都要趟着露水去割两大捆草，用钎担刺穿了挑回来，够牛吃上一天。可是，到了农忙时节，父母每天在田里忙着，自然也没有时间割草了。这时候，村里的十几户人家就会把牛集中起来，轮流赶到远离庄稼和树苗的山顶上去放牧。到了暑假，轮到我家放牛时，任务自然就落到我和弟弟头上。

    到了去放牛的那天，我和弟弟大早就起来了，吃过早饭，兜好中午吃的饭菜，然后挨家挨户地喊过去：“放牛啦！”村民听到喊声，把牛圈打开。牛从圈里出来，主动集合到一起，总共有三十来头。这时，我们只需吆喝一声，不用拦追堵截，牛群就轻车熟路地向山上走去。沿着山路盘曲而上，大约五十分钟的样子，我们来到了山顶。山顶有数不清的小山头，在小山头上，间或有几棵半人高的杂树，剩下的全是绿油油的草地，可以说是牛的天堂。

    趁牛群吃草的时候，我和弟弟就去山沟里找野菜，如鱼腥草、马齿苋、蕨菜，碰到有水的地方还能找到水芹。我们把野菜捆成一把一把的，拿回家后，嫩的留给人吃，老的用来喂猪。

    到了正午，日头很烈，牛群走到小山坡的背阴处趴下了。我和弟弟则走到个视野开阔的山顶上，折来树枝搭一个凉棚，在阴凉里吃了午饭，然后懒洋洋地躺下。这时候，白云悠悠，蓝天湛湛，一阵清风吹来，整个人都清爽了。

    歇了个把钟头，牛群又吃起草来，我和弟弟继续去山沟里找野菜。下午五点多，牛吃饱了，我们找的野菜也足够多了。太阳斜在西天，牛群知道该回家了，自己往山下走去。这时候，我们只需要数一数，够数了，也就放心了。下坡时牛群不紧不慢地走着，几头老牛时不时哞叫一声，浑厚，低沉，幽幽地弥漫开来，仿佛是回家的号角。

    我和弟弟喜欢放牛，但十几户人家轮着来，一个暑假也只能去三四回。秋天到了，山上的草黄了，每家每户的“牛草屋”里都堆满了稻草，就不需要看牛了。

    现在，村里每家每户都买了耕田机，已经很少能见到牛的身影了。然而，我还是特别怀念那时放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