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土的母亲    农村新报讯 湖北天门丁国梅

    今年春天，暖了又寒，注定是个伤感悲怀的季节。刚刚送走母亲，又迎来雨纷纷的清明时节。
    俗话说，女人属菜籽命，落到肥土长肥，落到瘦土长瘦。但我母亲属土，属那种贫瘠的沙土。
    父亲父母早逝，十三岁就来到丁家做儿子（就是“童养婿”）。记忆中的父亲一直在给村里放马，不愿意操任何心。母亲也就理所当然地强大起来，顶天立地撑起了丁家的门户。
    夏天，母亲把镰刀绑在一根长竹竿上，来到几里外的河里钩刺莲梗子。近处长得粗壮的刺莲梗都被别人钩走了，母亲就汲水到水中央钩。每次上来，母亲把腿上吸血吸得滚圆滚圆的蚂蟥揪下来，骂一声，然后扔得远远的。
    晚上，父亲和我们在院子里削刺莲梗子皮，母亲就扎扫帚。她麻利地把一种叫铁扫帚的植物扒拉扒拉，用麻绳细细缠绕，不一会儿一把精致的扫帚就扎好了。第二天天不亮，母亲就挑着扫帚和刺莲梗子去集市上卖。
    我有兄弟姐妹七个，两个哥哥是大的，所以哥哥结婚时，我才十岁，还有两个姐姐也才十几岁。每次哥嫂吵架，嫂嫂总是说我家姊妹多负担重，哥哥就无奈地低着头不再说话。
    终于在一次大吵过后，母亲领着我和两个姐姐净身出户，在哥哥家的菜园里盖起了一间石棉瓦小屋子，算是我们的安身之处。盖房子的三百块钱是母亲找表叔借的，每年母亲都会跟表叔表婶做一双千层底的布鞋。她叮嘱我，以后出息了，不要忘记表叔表婶，一定要报答这份恩情。
    每天天刚亮，母亲就提着一个竹篮出门，去周边农场捡破烂。每次回来，她都是汗流浃背，身后总是背着一捆柴火，前面的竹篮里装着捡的废品或是打的猪草。
    由于母亲要照顾我们几个小的，她很少有时间带哥哥的几个小孩。哥嫂早就放话，说母亲不靠金墙靠土墙（即不靠儿子靠女儿），以后不管是生是死，她和他们不相干。
    哥嫂也许就是这么一说，但母亲信了。
    母亲硬气了一辈子，八十多岁了都是自劳自食，从不要我们儿女接济。她的口头禅就是：生活，就是生下来就必须干活。
    今年正月，一生要强的母亲终于软了下来，浑身疼痛面部浮肿，如一片枯萎的树叶贴在床上。她不能说话不能吃饭，十几天了，一口气悠着咽不下。直到我四姐贴到她耳边告诉她：妈，我是您培养的大学生，您走后一切的开销我包了，不要哥嫂出一分钱。
    这时候，母亲竟然笑了，微微地睁了睁眼睛，长吁一口气，永远地离开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