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婆    农村新报讯 湖北武汉 蔡先进

    幺婆是大家闺秀出身，嫁给幺爹时，幺爹还是地主成分，幺婆为此吃尽了苦头。幺爹饱读诗书，被抽调到当地小学任代课教师，后被委任为校长，差点成为国家干部。但幺爹根不正苗不红，在竞争中被淘汰出局。幺爹告别了教师的岗位，回到村里当了几年村会计的辅导员，此后回家务农终老。幺婆也没能妻随夫荣，只是一名彻彻底底的农妇。
    二十多年前，刚刚走出学堂门的我，学会了抽烟和抹牌。那时，我打点临时工，无所事事时便会到幺婆村里去玩耍。那个村庄叫邓杨圪，像我们新洲许多乡村一样，邓杨圪崇尚并流行麻将，麻将成为陪客的主要方式。每次到邓杨圪，幺婆便会迈着八字步去村小卖部弄来一包香烟，不由分说地塞进我的口袋，我伸手意欲推辞，幺婆马上装出一副生气的神情，“么的？嫌幺婆的烟差？拿着！”见我不再拒绝，随即露出满脸的笑容，再迈着碎步跟我凑场子（找牌友）。幺婆这么做，有点助长不良习气之嫌，好在多年以后，我遇见了我生命中的另外一半，抽烟抹牌的习惯迅速彻底地戒掉。
    那时候，麻将在农村还是稀有玩意，幺婆家没有。她便将我叫到二叔家去，另外再请村里的电工、村支书、村长或者村里有点身份的人，陪着我打麻将。等我们打到热火朝天时，幺婆乐颠颠地给我端来一碗滚烫的煮冻米，里面是四五个“金元宝”（鸡蛋），然后站在旁边，催促我趁热吃了，等着我吃完，她才心满意足离去。她的那碗冻米，至今让我垂涎三尺，感慨不已。
    晚上，幺婆家照例是吃粥，就着酱萝卜和腌豆腐。平时在家，我常常是挑三拣四，到了幺婆那里，酱萝卜和腌豆腐这两道菜也让我吃得津津有味。
    吃了晚饭，我时常与幺婆唠唠家常，听她讲三年自然灾害那段缺衣少食的艰苦岁月，沉浸在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幻想中，期望老爸早日给我找份牢固的“饭碗”。我身心疲惫了，便酣然入睡。在幺婆家总能睡一个安稳的觉。早上幺婆到我睡的卧室盛米煮粥，见我翻身准备起床，温和地说，“还早呢！多睡一会儿，又冇得么事。粥熟了我再喊你。”其实粥熟了，幺婆并不忍心叫醒我。这样往往等到幺婆吃完早饭，我才睁开眼睛，太阳已经透过窗户照射在帐篷上。
    那一年，幺婆得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病，在家打了几个月点滴，不久悄然去世。
    每次再去邓杨圪二叔家，总会走到那幢小屋，那座小院，不是开满洁白的栀子花，就是结满橙黄的桔子。可是那间小屋，早已物是人非，换了主人。睹物思人，我的眼前总会隐约浮现出幺婆的音容笑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