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送钱    农村新报讯 湖北天门 刘三江

    1965年，我在天门卢市十三箍（原天门县卢市中学旧址）住读初中。12月底的一个周六，我按照惯例回家，准备拿下一星期的生活费用。可是，这个星期天，我一分钱都没有拿到，吃过午饭，背着6斤大米回了学校。
    晚上8点45分，最后一节自习下课铃敲响，我走出教室，准备去寝室。这时，我发现操场上有个人，三步并作两步朝我们教室赶来，朦胧的灯光下，我一眼认出，这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父亲。
    我朝父亲跑过去，他掏出一个别致的小布袋，塞进我的衣袋：“时间不早了，你去睡觉吧！”父亲二话没说，转身就走。
    此时外面雨雪交加，教室已空无一人。我赶在熄灯之前，小心翼翼打开小布袋，把硬币倒出来数了一遍又一遍，整整42个一分。
    我用其中的3角6分，买了6斤餐票，还剩下6个硬币。这无疑是父亲特意安排的，6个硬币刚好够买一个我很喜欢吃的锅盔。
    我们学校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父亲走后，我担忧不已，夜已深，他怎么回家？
    忐忑中熬到周末，回到家我才知道，为凑齐我上个星期的生活费用，父亲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出了30个一分的硬币，又向别人借了12个一分的硬币。放了晚工，不顾天色渐暗，飞起雪花，更来不及吃饭，他换上旧棉袜，套上布草鞋，一边啃着祖母事先准备好的菜粑子，一边赶路。
    过了县河翻堤抄近路，破垸直走青明山，他热得脱了衣裳一件又一件。以前，我们这里是天门东乡有名的柴山湖水地区。当时的青明山，杂草丛生，芦苇超过人头，一眼望不到边，枯水季节才有被人踩出来的一条人行小道。白天，人在里面走，胆小的一般都要结伴而行，飞鸟一声尖叫，野兽猛然一窜，令人毛骨悚然。而父亲那天是一人独行，黄昏时分通过那里。这需要一种怎样的勇气和力量！
    父亲当天把钱送给我后，再连夜赶回家，第二天清晨好随大部队到钟祥大柴湖，加固襄河堤。
    父亲往回赶的时候，气温逐渐下降，雪籽落到地上嘣嘣地响，北风呜呜地叫。父亲本想抄近路，哪知天色暗淡不饶人。他走到卢市临近的北河村后的水田埂上，一脚踏空，扭伤了右脚。父亲只好摸一脚走一步，回头改道，顺着当时的卢市至净潭的土公路，绕行净潭河西岸迎着北风走河堤。
    当祖父用木船把父亲从河西岸渡过来，迈进家门的时候，时钟的时针正好指向十二点。祖父看到父亲顶在头上的衣裳直冒热气，问他冷不冷？父亲坚定地回答：“不冷，不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