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土坯砖    湖北大悟 刘继智

    秋收之后，制作土坯砖是父亲每年的必修课。
    夜里，父亲从柴堆旁拿出一把镰刀，用麻绳绑在一条长木凳上，然后抱进一大捆稻草放在堂屋当中，他斜坐在木凳一侧，随手抓起一把稻草，在镰刀口上用力一勒，稻草被截成四五寸长左右。父亲忙碌了大半夜，割完一堆稻草，把它装进几个麻袋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带上几只木砖模，把几捆装了稻草的麻袋装上板车。我拉着板车，父亲扛上犁，牵上牛，向田畈中间的黄泥田走去。
    秋后的田野，稻谷已经收仓，田野之上露出长短不齐的稻茬。父亲放下犁，抛了牛，弓起腰，割起田块上的稻茬，不一会儿，田中间便出现一块圆圆的无茬地。父亲架起犁，从里到外，翻动泥土。
    完之后，父亲提起麻袋，把这稻茬撒在犁过的新土上面。我学着父亲的样子，从麻袋之中抓起一把稻茬，向空中抛去，一根根的稻茬在空中慢悠悠地飞舞，又徐徐飘落，像蜻蜓、像蝴蝶，飘落，静静地落在泥土的上面。
    稻茬草铺好，便是放水浸泡黄泥土，牵着牛在黄泥土之中打转转。见我依然愣在田埂边，他吆喝着：“还愣着干什么，快下来炼砖呀！”
    炼砖，就是炼泥，把黄泥土踩细碎，把稻草末踩进泥里。直到成黏糊状为止。
    父亲开始制砖了，他将黄泥放入木模里，弯下腰，用手在上面一抹，使得木模里的黄泥四周微翘，中间略低。然后用力取出木模，制作下一块砖。忙碌了一整个上午，一排排带着泥香的土砖，整齐地列队于田间，父亲直起腰，在田野深处站立许久，像在检阅威风凛凛的兵阵。
    父亲望着蓝色的天幕，用衣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子，对我说：“过两天再来修砖坯。”“这土坯还要修？”我有些疑惑。“修理是必须的，不然毛毛糙糙的怎么上墙？玉不琢不成器，树不扶不成材，这砖呀，不修理，就可能是歪歪斜斜的，做成的房子就不牢靠了。”
    几天之后，父亲带上我去修砖坯，他一块块翻起砖坯，用铁锨小心翼翼切去多余的部分，使之变得规整合一。父亲像个设计师、一点一滴都不马虎。待砖坯完全晒干，父亲带着我一块块挑回家中，整整齐齐地顺墙码着。
    那时候的农村，做房子都用的是土坯砖。我们兄弟多，父亲几乎每年都要制作土坯砖。待砖攒够了，便变成了我们兄弟成家立业的新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