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秋 湖北武汉谭卫华
立秋,恰如一种交接仪式。夏天还没退场,它得把秋天扶上马再送一程,即所谓“交秋”。
交秋十天遍地黄。秋收在望,暑假也在繁忙的秋收中结束。开学前半个月最要紧的事是趁秋老虎的火热,赶紧把田里的谷子打回来,守着晒干,颗粒归仓。
父亲和母亲打一阵谷子,就要挑一担谷回家。在石坝上摊开,抢太阳晒,顺便用谷耙捋掉混在谷里的禾衣子,嘱咐小弟小妹赶鸡鸭——不是怕它们吃,而是怕它们在稻谷里拉撒。
稻谷都收进了粮仓,秸秆也晒成了干柴火,要赶在秋风秋雨来临之前收回家。村里的房前屋后都有两三个蒙古包似的柴草垛,那是为冬季乃至来年储备的人间烟火。它们在灶堂里打个滚儿,就变成了屋顶的袅袅炊烟。
欣欣向荣的大集体打谷时期,生产队长一声吆喝:“打谷了!”全民奔赴金色的田野。女人割谷子,扎草头,把泡在水里的草头拖上田坎;男人摇打谷机,喂禾把子,挑一两百斤一担的水滴滴的稻谷去晒场。年龄大的女人留在晒场晒谷子,用风车车完当天晒干的谷子才能收工,夜里打着火把车谷子是常事。细娃儿靠边站,十五六岁才有资格挣工分,算半个劳动力,工分减半。
笨拙的打谷机像放大一千倍的滚筒铁梳子,装着“Z”字大摇把,得两个男人面对面地踮着八字脚摇转它。黄灿灿的谷粒从铁齿间滚落,沙沙作响。
一台打谷机转起来,就得十几个女人不直腰地割谷子,还须预先割上一小时垫底。一块十几亩的稻田,机器轰鸣,人声鼎沸,间或歌声飞扬。
十九岁那年暑假,我割了最后一次谷子。在第二年春天来临之前,我义无反顾地走出了稻田,始终没学会扎一个像样的草头。
我赶上了一个女娃娃也可以出入江湖的好时代,而我们的下一代或更下一代,则赶上了一个十指不沾泥也有白米饭吃的幸福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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