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国荣

    猪年莅临，将我的思绪带回到上个世纪70年代与猪肉有关的两起寒酸事上。

    第一件事震荡当地民众胆魄：胆大包天的汪家大小子偷了副食商店里一半的猪肉柈子。事情发生在1971年春节前夕，距我家200米之遥的副食商店传出噩耗，商店的窗户被撬开，店里半拉冻猪肉柈子丢失了。

    乡民闻之慨叹：“这人胆也太大了，竟敢偷副食店的猪肉柈子。”“肯定是馋肉馋疯了，否则不会干出这样的事儿。”也有人羡慕：“半拉猪肉柈子少说有100斤，拿到家里肯定能过一个好年。”

    派出所民警为此忙起来了。

    那年也是猪年，除夕团圆饭餐桌上，家家户户多了一个调侃话题：偷猪肉柈子的人家肯定猪肉香飘满桌，也许连隔壁人家都能闻到，或许案子就能破了。

    不想，直到元宵节这个案子才告破。正月十五的晚上，一大群民警匆匆穿过我家后窗胡同，径直闯进北侧汪家小院。不一会儿，将汪家大小子五花大绑带了出来，押上警车。见此，人们再度惊愕不已：“怎么是他，他可是个好孩子啊，而且已经被安排进工厂工作了！”

    事实不容置疑，盗窃猪肉柈子的确是汪大小子所为。汪家八口人，只有男主人一人上班，女主人患有严重哮喘病，料理家务照看六个孩子。身为家中长子，汪大小子过早体验生活困苦，一边主动为父母分忧，一边刻苦求学。寒窗多年，多数同学被送往农村接受再教育，他却被学校保送进了工厂。进厂后，他勤勉自律，虚心好学，积极肯干，受到领导和同事们的一致赞赏。

    但贫寒的家境却迷糊了他的心智。患病中的母亲不时叨念：“要过年了，你得给家里多买点猪肉啊。”弟妹们更是直截了当：“哥，你今年上班挣钱了，可得给我们多买点肉吃。”殊不知当时买猪肉依然凭票，汪大小子月工资仅20多元，能买多少猪肉？

    被逼无奈，汪大小子一日下夜班回家途中，用工具撬开副食商店玻璃窗，将半拉猪肉柈子扛回家中，藏匿在地窖里，一日一日一直吃到正月十五。

    第二件猪肉寒酸事是抢买猪头过大年。此事发生在粉碎“四人帮”不久，百业待兴。市场上好多食用品不再凭票购买了，但猪肉还在限制之列，而且民众们的钱袋子大都空瘪。不过，自由市场已经显现了活气，一些头脑灵活的近郊农民和都市里的二道贩子，开始悄悄占据市场一隅，兜售自家种植养殖或从外地倒腾来的农产品。

    进入腊月，我和同届的下乡知青伙伴，架不住知青点冰天雪地，冷炕凉灶，一股脑儿跑回城里“猫冬”过大年。腊月二十三小年前两天，母亲拿出20元对我说：“和你大弟到自由市场买一个猪头，回来好好收拾一下，就够我们全家过年用了。”

    我们俩要出门时，母亲上前提醒：“到街口那家猪肉摊上去买，小声告诉卖肉的，是我妈让我们来的，我妈姓郑，对了，猪头最好买小一点的，剩下的钱再买两个春卷回来。”

    来到猪肉摊前与商贩一说，他望望四周小声相告：“今天只有一个猪头，挺肥，肉挺多，十八斤，二十二元钱。”我一时现出为难，瞧瞧手中钱票对大弟说：“你回家问妈一声，猪头大一点买不？”

    二弟转身疾步回家，我退到一边等候。就在这时，一个中年妇女挤到跟前：“那个猪头我买了。”我立即上前阻止：“这个猪头我们定下了。”中年妇女马上嘴一撇：“我都看见了，你就20元，买不起。”

    我被激怒了，当即掏出自己辛苦攒下的五元钱：“这个猪头我买了。”中年妇女气得翻白眼。我和大弟把肥大猪头抱回家，母亲喜出望外，当即吩咐我们清理猪毛，之后在锅里煮。猪头煮熟后，母亲将猪耳朵、猪鼻子、猪舌头分别割下来包好，挥起菜刀把猪头骨架切开，寻找剩余猪头肉。

    其实，在切割猪耳、鼻、舌时，已将猪头肉切割得所剩无几了，但母亲还是精切细割弄出一小碗杂拌猪头肉。最后，在猪头骨汤里，放入半锅切好的酸菜，外加冻豆腐、粗粉条，做了一锅猪肉炖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