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中华
一直以来,我就像一个流浪者。从小学开始,与亲人便聚少离多。
刚上小学时,学校并不提供学生宿舍,每天都要走很远的路。四年级的时候,我参加了数学竞赛,为了让学生们好好复习,学校破例开了间学生宿舍。初中离家更远,每天上学要走约4公里的山道,中间还要翻过一座山,每次回来晚了,都仿佛能听到山里的阵阵哀嚎。高中,我考上了湖北省供销学校,毕业后分到十堰市,也不能常常回家。2000年,我被调到新疆工作,2004年又来到北京,开始了北漂生涯。
2007年夏天,女儿在北京出生,母亲来京照料孩子,第二年她又回到故乡,因为年迈,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每次回故乡,都想着能陪母亲过几天安静的日子,一起做做饭,一起晒晒太阳,一起聊聊那些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陈年往事,在我看来,这都是最美好的事情。但事与愿违,每次回到家,身体就不是自己的了。经年未见的亲戚朋友,都得走动走动。一圈走下来,离家的日子又不远了。还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每家吃一顿饭,就到了返程的日子。
直到汽车发动的那一刻,才遽然惊觉,又没有陪母亲好好说话。好几次,从后视镜里,看到母亲踮着脚,伸着如长颈鹿般的脖子,望着她最小的儿子渐渐远去,泪水总是悄无声息地滴洒在冰冷的方向盘上。
我一直有个心愿,想给母亲洗洗脚。但总被母亲拒绝,“那怎么成,我又不是自己不能洗了。”再加上家里来来往往的人多,总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今年“十·一”回家,终于找到了机会。临走前的那天晚上,家里没有外人。母亲和妻子坐在沙发上聊关于我的一些往事,乐得开怀大笑。我跑到卫生间,接了一盆热水,给母亲端去,又给妻子端了一盆,然后拉过一条木凳,坐到母亲跟前,双手将她的脚捧起,小心翼翼地把袜子褪下,缓缓地把那宛如老树皮的双脚放进热水盆里,我感到母亲颤抖了一下,随即笑着轻轻说:“暖和。”我往母亲的脚背浇水,又用手揉搓脚底,搓了一会儿,她再次笑道:“这下可好,还有人给我搓脚了。”洗完脚,我用毛巾给她擦试干净,再穿上拖鞋,母亲在沙发上微笑着坐了片刻,就回房间睡了。
母亲欢喜的样子,让我十分愧疚。母亲为我们六个儿女的成长,付出了一辈子,我只是在她年迈之时,为她洗了一次脚,她就如此心满意足。大概天底下的母亲都是这样吧。我暗暗发誓,明年、后年、大后年……年年我都要给母亲洗脚。
我也经历过很多事情,高兴与悲伤也早已没有儿时那么清晰的界限了,但那次给母亲的洗脚的经历,以及母亲脸上淡淡的笑容,却常常浮现眼前,也常常让我失神,这对我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确是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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