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中林
晚上,在网上闲逛,看到一博友贴出一张照片,问:“大家知道这是干什么吗?”一口不大的池塘,四周围满了人,一个人坐在船上起网。网里,鱼儿欢蹦乱跳的。这还用猜吗?起年鱼啊。
每年腊月,一看到长生叔把渔网挂在槐树下,我就知道起年鱼的日子到了。每年年头,队长都要买些鱼苗放进池塘里。为了防人偷鱼,池塘里放着暗桩,扔着树枝荆棘,让网不能下水。那些鱼儿,因为没有惊扰,一年下来,鲫鱼能长到半斤多,而鲢子能长到三四斤。
腊月二十四,长生叔一拖网儿,我们就呼朋引伴地向池塘蹿去。这时,乡亲们也出来了。安静的池塘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塘埂上,人头攒动,就连狗儿也挤进来,汪汪地叫着。
起鱼,先清障。小伙子也不要人招呼,脱下裤衩,就跳进冰水里。等到木桩拔去了,烂树枝拉上岸了,长生叔就威风凛凛地登场了。他左手提着纲绳,右手攥着网的中间。五个指头一张一合,那长长的网就聚拢到他粗大的手掌里。别看他的手长得粗笨,灵巧起来像钢琴师的手一样呢。在他的轻捻慢拢中,渔网轻快而灵活地抖动,就连铁网脚也和着节奏发出“哗啦哗啦”的脆响。网收拾好之后,长生叔坐船来到池塘的中间。“打渔啰!”一声吆喝,长生叔左手抓着纲,人一弯腰,右手的网向后一抖,腰一挺,右手向前一扬,一松手,那网张开饱满如球,划着一道完美的弧线落进水里。
望着网里欢蹦乱跳的鱼儿,我们这些皮猴子就高声嚷起来:“一网金,二网银,三网打个聚宝盆,四网打个满月鲜,五网拉个蚌螺满,六网虾鳖满仓盛……”大人们有那被感染的,也跟着我们和起来。
长生叔收网不急不躁。他蹲下身,抓着纲绳,一节一节地往后拖。大鲤鱼闹腾了,我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可是他却停了下来,静静地等着。“心急吃不到热豆腐,做事耐心事事成。”果然,鱼儿在网里转了几圈,撞了几次壁之后,就黔驴技穷了。遇到狡猾的,它们就钻进泥里,搅出一阵浑水。这时,长生叔更耐心,静静地望着水面等着。而鱼怎么能没有水呢,不到三两分钟,它又出来了,成了网中之鱼。
网出水了,长生叔手一抖,鱼就落进身边的竹篮里。它们在竹篮里蹦着跳着,“吱吱”地叫着。但一切都是徒劳。鱼装满了,抬上了岸,我们就一窝蜂地围上去,为谁家分哪条鱼争得不可开交。淘气的扁头得意地拎起一条胖头。那鱼却不给他脸面,“啪”地一声,用尾巴结结实实地扇了他一个耳光。他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时,北面塘口上的人都撤走了,只留下长生叔张着网等着。南面的人拿起树枝木棍扁担拍打水面。急慌慌逃来的鱼儿不知是计,又一头往北扎去,却被长生叔一网兜住。塘里的鱼受到惊吓,到处乱窜,不时有鱼儿蹿出水面。一条鲫鱼或许是因为惊慌,竟像子弹一样射出了水,自然便宜了一旁看热闹的孩子们。
分鱼是最兴奋的时候,每个人都望着竹筐,期望分到心怡的鱼儿。可就是没有分到好鱼,也没有人恼——鱼色差些,给的多些,不也划算吗?
傍晚时候,村子里家家户户飘起了鱼香,那“吱吱吱”煎鱼的美妙声音,把年味渲染得愈来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