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然
小寒大寒,杀猪过年。这是苏北老家的谚语。
儿时的记忆里,每年我家都要杀一头猪。那时,农村家家户户都养猪,不光是为了吃肉或卖钱,还为了积农家肥。我家也养了不少。印象最深的当数我家那年春天买的一头小黑猪。刚买的时候它大约四五十斤,被父亲带回家后,还有些不适应,趴在墙角,身体微微颤动,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珠流露出惊恐。母亲送上好吃的,它也不感兴趣,还要躲闪,等母亲走后才试探着吃起来。不几日,它便适应了,胃口也随之大增。
春风刮过,猪也迎着春风往上长。一眨眼,身子由原来的一尺多长,长到二尺多长,凸显出一副骨头架,似乎更瘦了。母亲说,不会有病吧?父亲说,它跟孩子一样,先长骨头后长肉。继续喂。果然是这样,猪长到约三尺半的时候,就不长长了,开始横着长,像一只被吹了气的气球,很快就膨胀了起来。看起来好像有钱的老板,油光满面,腆着啤酒肚,走路都左右摇晃。
夏天里的一天,黑猪按奈不住了,跳过一米多高的围墙逃了出去。全家人紧急出动,在打麦场的空地上发现了它,正与邻居家的一头小母猪在一起亲昵。父亲见此情景说:“得找老徐把它阉了,不然就不长膘了。”
老徐是公社兽医站的名医。他来的那天,在众人的帮助下,黑猪动弹不得,等待被就地“正法”。只见老徐从工具包里取出刀片,在黑猪那鼓起的肉团上麻利的划了两道,将两个肉球挤出来放在一边,而后,迅速地将含在嘴里的针线拿在手上,转眼间,刀口便缝合好。
大约一个月后,黑猪又开始上膘。秋天开始喂红芋后,长得就更快了。等到腊月一到,黑猪的日子就快到头了。
年前几天,父母在家门口的空地上挖了一个土坑,架上一口大铁锅。即将上刑场的黑猪已经被饿了两顿,呆在圈里也不老实,哼哼唧唧来回走动,也许是饿的,也许是感觉情况不妙。打开圈门,把那个肥头肥脑的家伙从圈里哄出来,瞅个机会,五六个人抢上前,扯住耳朵,拽住腿,齐心合力,掀翻在地。用事先准备好的绳子,三下五除二,把四蹄绑得紧紧的。黑猪气得嗷嗷叫,浑身挣扎着似乎不服输。在众人的围观下,大黑猪被抬上大案板,用留恋的目光打量完周围,便不再嚎叫。刘屠手喝口白酒,壮着胆子拿起明晃晃的杀猪刀,却迟迟不敢下手。“这猪怎么了,怎么一点反抗也没有?”
“猪通人性,它并不笨。”上中学的四哥在一旁插话。
“它知道自己要死了吗?”刘屠手又喝了一口白酒问。
“它什么都知道,它还知道是谁杀它呢!”四哥又说。刘屠手脸色变得有些青。
四哥还打算接着往下说,结果被父亲狠狠地训斥了一番:“它告诉你了,就你多嘴。小孩子一边玩去。”四哥便不再吱声。
“老刘,猪是咱们老百姓的一道菜。”父亲做刘屠手的思想工作。在围观者的怂恿和催促下,刘屠手终于鼓起勇气拿起尖刀,朝着黑猪的下巴窝子使劲捅了进去,顿时,一股鲜血冒着热气喷涌而出,流淌到下面已经撒上一层细盐的盆子里。接下来,把死猪放进已经沸腾的大锅里,用开水烫,左右翻摆着烫均匀,边烫边给猪褪毛。转眼工夫,白花花的猪肉便呈现在众人面前。父母把我们留着过年的和送给亲戚的猪肉切下来,其他的都卖掉,还能赚不少钱。
孩子们这个时候最兴奋,猪尿脬吹上气就可以当球踢,小心点别戳破,能玩上好几天。年的味道飘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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