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广武:第一队男队员准备。
这是山东省菏泽市的一个水产养殖基地。记者赶到的时候,这里正举办逮甲鱼比赛,吸引了菏泽和周边地区很多人参与。
相同时间内,看谁逮的多,前三名可得到6只甲鱼的奖励。这对大家有很强的吸引力,很多人都是冲着这里的甲鱼来的。
不到5分钟,就有人捞出了甲鱼。
记者:你害怕么你?
小朋友:不害怕。
记者:你不怕咬么?
小朋友:不。
村民:它咬呢,你看。你看它咬呢,咬得不撒手。
记者:你一只手就抓?
赫广武:对,一只手就能抓到大甲鱼了。
这个用一只手就逮到一只大甲鱼的人叫赫广武,他是这家水产养殖基地的主人。从2010年开始,每年他都在养殖基地举办这样的比赛,这次是第三届。比赛给大家带来期待的同时,也带来了欢乐。现在,赫广武不仅成了当地人眼中的致富能人,他的养殖基地也成了方圆几百里有名的聚宝盆。
而赫广武的创业,却是从破解一个多年来笼罩在村里的魔咒开始的。那么,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魔咒,赫广武又是如何破解的呢?
这片占地150亩的水产养殖基地,在赫广武所在的桑堂村的东北角,在1980年以前是一片废弃的窑厂。在当地,关于这片地势低洼、荒草丛生的废窑地的传闻一直都没有间断过。
村民李士标:净荒草,净老洼坑,风水不好,都害怕。
村民马金书:那个地方背,埋的坟多,一般来说死的人多,埋了坟都上那埋。
村民赫宪忠:有这么粗那大蛇,我见过,吓得我再也不敢再往那窑厂那去。不是一个人见过,都见过。
从1980年起,先后有五六个胆大的村民承包过这片荒地,但结果却都只有一个――失败。
村民马金书:三十块钱一亩还没人承包呢,种不成地,栽树还栽不活。
赫广武父亲赫永山:我当时到窑厂干了五年,我赔了一万多了。当时一万多很算事儿。
村民赫宪忠:谁包谁赔。庄稼人就说,谁干谁不行。
这片在村民眼里风水不好的废窑地,更像是被赋予了无法破解的魔咒一般,令大家望而却步。
但就有人不信这个邪,当时19岁的村民赫广武居然站出来承包下了这片废窑地。
赫广武:不信这个邪。农民说是邪气,但是我不相信这一点。
父亲赫永山:他说,没事儿,父亲,你放心,我非得闯起来不行。
赫广武:当时我就想,迟早有一天,不管费多大的劲,我也要把这块废地利用起来。为啥偏僻的地方就不能发展事业啊?
1989年春季,赫广武以每亩30元的价格承包下这片150亩废窑地。可谁成想,从此以后,他也像中了魔咒一样,卷进了一个又一个失败的漩涡。
1989年,赫广武开始在这片荒地上养了一百多只羊,可是800元一只买的羊,养了两年后上市,价格居然跌至100元一只。头一次创业,赫广武就赔掉了三万多元。养羊不行,赫广武又开始养鸡,而养了不到半年,一场鸡瘟,又赔了一万多元钱。截止到2002年,十多年的时间里,赫广武又在这里养过兔,种过食用菌,前前后后搞过十多个项目,奇怪的是,养羊羊赔,养鸡鸡死,养兔兔丢,折腾来折腾去,不仅没赚到钱,还欠下了十多万元外债。
这更让大家觉得,这片废窑地就是邪乎。大家纷纷劝赫广武别干了,赶快另谋出路,而偏不信邪的赫广武就是不听。
父亲赫永山:他妈到晚上就睡不着觉,叫俺儿发财吧,叫俺儿赚钱吧,烧香磕头的。有啥办法?
赫广武:我说,走吧走吧走吧,你别管我这事儿。别说赔了这些钱,就是赔得没人了,我也得照样干。
赫广武也上了倔劲,他非要在这片大家都认为干啥啥不行的荒地上干出名堂。2002年,赫广武又到处赊账、借钱,凑了3万元,买了50头猪。他要在这里规模化养猪,因为赫广武觉得自己翻身的机会来了。
赫广武:为啥我从2002年开始上猪啊?那一年是猪肉太便宜,我就考虑他们都赔钱了,养猪的都不养了,我就趁那个劲儿,我非大上猪不行。呀,我可发财啦。
到2004年初,赫光武仅用了两年时间就把养殖场迅速发展到1500头存栏量的规模。那么,赫广武这次真的能破解魔咒,实现他的发财梦想吗?
赫广武:那时我就想能弄个万头养猪场,我就那样想。
正当赫广武信心满满地朝着他的万头养猪场进军时,2004年8月的一场蓝耳病却让他再一次回到了原地。当时,怕村里人看笑话,赫广武和妻子都是在夜里把成批的死猪偷偷地拉到外面埋了。
妻子孙雪云:都是几百头几百头往外出,赔毁了,天天掉泪,天天哭。
赫广武:那一晚上一共拉了八趟,最后一趟叫咱村里一个人看到了。
村民李士标:你看你不能了么,养活那些,都死完了,人都笑话他。
赫广武:我当时就跟他说,就是我猪死亡,我都比你强,因为我敢干,你就没这个胆。我别说搁这儿干事儿,就这个地方,你都不敢在这里睡。
话虽这么说,但赫广武翻身的梦想再一次落空了。自1989年承包这片废窑地以来,15年,十多个行业,居然都干啥啥不成。家里人说啥也不让赫广武再干了。
妻子孙雪云:整整赔钱,整整赔钱,赔得你没法过,光干架了。
岳母范清莲:闺女哭哭啼啼的。不跟他过了,没法过了,她说。
母亲刘喜连:俩人一打架我都害怕了,怕人不跟他过了。
岳母范清莲:整天吵架上我家跑,还有一天跑两趟的时候,哭哭啼啼的。
而此时,村里更是传言四起,这个谁也不能破解的魔咒,牢牢地笼罩在大家头上。
村民李士标:风水不好,你干你也干不起来。
村民刘希福:干啥也挣不了钱了,在这个地方不会发财。
大家本以为,十五年的连续失败该让赫广武就此收手认命了,可2004年夏天,他却要在这片废窑地干一件村里从来没人干过的事儿――挖塘养甲鱼。那么,一直陷入魔咒深渊中的赫广武,这次能否抓住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呢?
赫广武:咱的精神头儿有,咱的干劲儿有,很塌心实际地去干了,我就认为早晚有一天,我的实干精神,吃苦精神,得干起一番事业来。
可被吓怕了的家人,说什么也不让赫广武再折腾了。在赫广武开着推土机挖池塘的时候,岳父突然拦到了推土机前面。
村民李士标:那帮人说了,赫广武家生气了,你看看去,闹得挺大。
村民林记波:他岳父说,你非要挖坑,这个机器在我身上过去。
岳父孙景海:整这一大摊子,我都害怕。光怕赔了,光怕赔了。赔了咋弄啊?赔个大窟窿。
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可面对大家的嘲笑和家人的阻拦,赫广武却只有一个态度,谁也管不了。
岳父孙景海:你挡不了他,他硬干,就这劲儿。
岳母范清莲:他大爷说,你还挡呢,我这闺女跟着你,你这啥都赔了,你还挖这坑了,是不是管啊?他说管,我不叫你管,我这个事业,叫它干起来就中,我得干起来,不叫你挡。
赫广武:我说,别说你拦,就俺爹来挡,他挡也挡不住。我只要说干什么事儿,谁也挡不住。我说挖坑我就挖坑,我说发展我就得发展。
赫广武和岳父僵持了两三天,最后,岳父和家人实在拗不过赫广武,一气之下再不管他的事了。失去了家人的支持,偌大的荒地里,就剩下了赫广武一个人苦苦坚持。而他仅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将150亩地挖成了七个池塘。
赫广武为什么这么坚决地要养甲鱼呢?难道他找到了破解那个魔咒的秘诀?
距赫广武承包的废窑场四公里远的地方就是黄河。废窑厂地势低洼,每年黄河涨水的时候,流进低洼地里的黄河水也带来了一些野生的黄河甲鱼。到2004年的时候,废窑场的低洼地里,居然存活下了一千多只长势喜人的野生甲鱼,最大的有六七斤。
而这个时候,市场上一只两斤多的野生甲鱼,能卖到两百多元钱。
赫广武:我说养一头猪费这么大劲儿,才卖两百多块钱哪,一只甲鱼都卖两百多。这么多年,还没碰到这么好的机会。
赫广武兴奋不已,他要抓住这个商机,他决定仿野生养殖甲鱼。2004年9月,赫广武又购买了8000斤黄河甲鱼苗,投进了挖好的养殖塘里。
赫广武:这个是黄河甲鱼,这个是温棚养殖的甲鱼。
记者:这种锋利的甲鱼证明甲鱼好是么?
赫广武:对,它比较发达。
记者:攻击性强。
赫广武:就爱掐架。
记者:这野生的就比温室的凶猛好多,是吧?
赫广武:你看咬的血。
记者:把它脖子咬伤了是不是?都不敢看了。
赫广武仿野生养出来的甲鱼,不仅比普通的温室甲鱼凶猛,肉质好,而且卖价是温室甲鱼的三倍多。当时,赫广武仿野生养殖甲鱼,在当地还是独一家。
到2005年7月,赫广武仿野生养殖黄河甲鱼不仅获得成功,而且他还有一个能大幅度降低养殖成本、提高利润的绝招。正是有了这个绝招,赫广武坚信,自己离成功越来越近了。那么,赫广武到底有一个什么绝招呢?
2012年7月4日,晚上22:00。
采访时,赫广武特意在晚上带着记者来到了甲鱼塘,他说自己降低甲鱼养殖成本的秘密就在天黑以后。
赫广武:灯光引虫,多少虫子啊,你看,还有落在水里面的虫子。小甲鱼都在那等着吃虫。小甲鱼就吃这野虫长得最快,还不生病。
记者:这个办法是你自己想的么?
赫广武:对。原先搞养殖,它基本上都是相似的。鸡吃虫,甲鱼也吃虫。
记者:这一晚上省了很多钱是吧?
赫广武:对,省了二分之一的饲料吧。
这个在以前养鸡时偶然发现的小窍门,被赫广武用到了养甲鱼上,这不仅让赫广武的饲料成本减少了一大半,而且甲鱼的品质还得到了提高。
2005年底,赫广武把长到两斤多重的甲鱼拿到当地水产市场上销售,很受大家欢迎,当年就赚到二十多万元。2006年,赫广武又稳赚了五十多万元。
两年下来,赫广武松了口气,家人也逐渐放了心,大家觉得魔咒总算该被破解了。
岳母:呀,慢慢干起来了,没想到到这晚儿,这回干起来了,管了,有钱了,也发了。
岳父孙景海:我睡着觉了,这回没事儿了,我不害怕了。
正当赫广武和家人想着靠仿野生养殖黄河甲鱼改变命运的时候,却不想,那个无形的魔咒再一次笼罩在了赫广武头上。
为了给甲鱼打造一个良好的养殖环境,2007年6月的一天,赫广武和妻子就像这样,用镰刀把池塘四周长有一米多高的芦苇全部清理干净。而割完芦苇的第二天,他们发现很多甲鱼趴在池塘边一动不动。赫广武有些奇怪,他拿起甲鱼后,却吓坏了。
赫广武:一看,呀,这底板都划伤了。我看圆圈,坑塘的边上,爬的很多。
甲鱼怎么突然就受伤了呢?赫广武后来才发现,池塘里的甲鱼爬到岸上晒背产蛋的时候,被割断后的芦苇茬划伤了肚子,陆续出现死亡。
赫广武:第五天一天一下就死了四百多只,爬出来不下去了。有爬到边上死的,有爬到水里面死的。
事态急剧恶化,死亡的甲鱼一天比一天多,吓得妻子一下晕倒在池塘边。
妻子孙雪云:我一看死了有七八百只、成千那个劲儿,我一下就晕倒这儿了,晕倒这岸上。原来那穷日子过惯了,合计能卖点团鱼,咋过啊这日子?
妻子住进了医院,甲鱼养殖也遭到了重创。光死掉的甲鱼,当时少说也值十多万元,而且死的还都是种甲鱼,这让赫广武再一次成为了村里人关注的焦点,那个魔咒的传闻刚沉寂了两年又回来了。
村民林记波:哎,看,说他不行,还是不行。原来养猪猪赔,养羊羊赔,养兔兔死,养甲鱼甲鱼死,干啥啥也不行。
那一个月的时间里,赫广武一边照顾住院的妻子,一边清理这些死掉的甲鱼。可面对眼前的困境和周围人的嘲笑,赫广武却并不在意。
赫广武:这个事儿已经出现了,慢慢地补救呗。人家说了,失败是成功之母。咱这是经验,拿钱换来的。这一辈子咱再也不会再出这事儿了。
随后,赫广武把幸存下来的3000只种甲鱼,统一管理起来孵化种苗,继续养殖。2008年,甲鱼场重新恢复了生机。而经历了这次磨难,赫广武不但不害怕,反而要大干。
赫广武:我还得大干。为啥大干?咱挣这点儿钱真是太难了,所以咱还得投资,把咱的事业再拓展,叫咱这辈子没白活,我经常说,得叫它出名。
赫广武就是要让自己的甲鱼更出名,他已不满足于当地的水产市场,他要扩展甲鱼的销路。2008年6月,赫广武扛了两个编织袋的甲鱼,坐车到了市里。
儿子赫凤鹏:下面穿个裤衩子,鞋瓜子,拖拉拖拉的,扛着就搭车去了。他背个塑料袋袋,一个袋子就有将近一百斤。
赫广武想把养殖的甲鱼直接销售到市里的一些酒店,打开甲鱼的另一个销售渠道,可结果却让他很失望。
酒店经理刘亚豪:看他的穿戴,衣服啊,就不像什么正规的供货商,不像什么大老板,直接赶出来了。
一个月下来,赫广武来来回回到市里去了很多趟,销售甲鱼的合同却没定下几个。
村民林记波:回来更闹心了,点子这么背啊,喝口凉水都塞牙。他说,这甲鱼养得辛辛苦苦的,养出来了,销这么难。
正在赫广武为扩大销路发愁的时候,有一个人主动找到了他,这个人叫吴生,是菏泽市牡丹区畜牧水产局技术站的副站长。当时,吴生在区内的水产养殖户中走访时,认识了赫广武。
荷泽市牡丹区畜牧水产局水产技术站副站长吴生:我就看重他这个精神了。他这个干不成事儿,不达目的不罢休,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创业精神比较大,心里边也服他。
吴生决定利用自己的关系,帮赫广武销售甲鱼。从2008年8月起,每个周末,赫广武还是背着甲鱼,一大早就赶到市里,不过这回在市里有个人正骑着自行车等他。
荷泽市牡丹区畜牧水产局水产技术站副站长吴生:他当时从他老家高堂镇发到咱荷泽车站,下车以后我上那去接他去,我骑自行车去接他去。
用了半年时间,吴生就利用自己的关系,跟赫广武一起跑遍了菏泽市大大小小的酒店,甲鱼虽然比原来卖得多了,但效果还是不尽如人意。
赫广武:很多人说,哎呀,你的甲鱼真好,但是俺不用。
赫广武想来想去,又想到了一个办法,也就是用这个办法,不仅让更多的酒店认可了自己的甲鱼,还让甲鱼名声大振。
2010年7月,赫广武跟菏泽市水产局联合,在自己的水产养殖基地举办了第一届逮甲鱼比赛。这让赫广武尝到了甜头。
参赛选手崔中林:附近的都知道,方圆几十里的农民都上这玩。
参赛选手林凤才:有远的,河南人都知道,都跑到这来捞甲鱼。
赫广武:人知道的多了,销路就多了,他传他,都知道我的甲鱼好了。
今年的逮甲鱼比赛中,赢得第一名的选手在规定的半小时内逮到了12只甲鱼,得到了6只甲鱼的奖励。
赫广武养殖的甲鱼名声越叫越响,全国各地找上门来买甲鱼的人也越来越多。记者采访时,正赶上这个叫任磊的临沂客户来买甲鱼苗,他包下了这一个池塘的甲鱼苗。
经过一上午的捕捞,在这个池塘里打捞出三百七十多斤甲鱼苗,卖了近五万元。
临沂客户任磊:最早考察了很多家,最后看中这家吧,苗子的活力比较好,好养活。
现在,赫广武的黄河甲鱼苗卖到了120元一斤,两斤多的甲鱼卖240元一斤,而三斤以上的甲鱼更是卖到了400元一斤的高价。甲鱼养殖基地发展到两百二十多亩,年销售额达到四百多万元。赫广武也成了远近闻名的致富能人。
赫广武终于破解了那个令当地村民谈其色变的“魔咒”,他承包的那片“不干不赔,一干准赔”的废窑地,终于变成了村里的聚宝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