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来到胡琼林的家里采访时,她正要给家人做一道最拿手的菜。
胡琼林:广安市人民最喜欢的菜,叫糖粑粑,炸进去还有很多的工序。
记者毕月:糖粑粑?你经常做饭吗?
胡琼林:我不经常做饭,我只做得来这道菜,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做的。来,这是我做的糖粑粑。
可是,大家吃起这道菜,却很痛苦。
胡琼林的弟弟胡美林:好难吃,好难吃这个,不吃了。
胡琼林的女儿杜亮:不怎么好吃,妈妈。妈妈做的饭不怎么好看,也不怎么好吃。
就连家人,也很少吃到胡琼林做的饭。
记者毕月:这是第几次吃她做的饭?
胡琼林的弟妹余静:第一次。
胡琼林:我做干饭像稀饭,稀饭像干饭一样,这是我最拿手的,他们都说很难吃,一直不鼓励我。
就是这个在家里几乎什么饭菜都不会做的胡琼林,46岁的时候选择创业,做出的一种当地一种小吃远近闻名。
记者采访时发现,在展会上,大家都排队来购买。
广安市市民:很香,味道好吃。
广安市市民:吃着里面,比较细嫩味道也很香。
被顾客赞不绝口的,就是香腊鸭。
胡琼林:热气腾腾。很烫。你尝一下。
记者毕月:挺香,挺筋道。
香腊鸭是把鸭子,经过腌制、烟熏、烘烤,原本只能在四川省广安市悦来镇见到的传统小吃。
如今胡琼林每年要向养殖户收购十几万只鸭子,加工成香腊鸭卖到全国各地。2013年一年,卖香腊鸭就能卖出过千万元的销售额。
胡琼林的朋友陈合华:女中强人,才经过几年的时间,她就能够做出今天这种成就出来,我是真的觉得很钦佩。
四川省广安市广安区崇望乡更生存村民苏万银:创出了奇迹。厂也开起了,车也买起,变化很大,发大财了。
胡琼林:经常送朋友,朋友来了就带一只回去吃,他们都说好吃,我在这里我觉得还是有一定的市场的。
可是,她跟很多朋友提起这件事,却没有一个人敢做。就连当地政府都觉得要把这种小吃打造成一个品牌难度很大。
四川省广安市广安区悦来镇政府民政所所长唐星明:几年前原先的党委政就想推出去,打造一种品牌,但由于传承人的思想保守,就没推出去。
这个商机在胡琼林的心里一埋就是7年。2009年9月,胡琼林已经是悦来镇的妇联主席,丈夫是学校老师,一家人生活过得很安逸,看就在这时,胡琼林突然说要辞职创业。
胡琼林:人不服老,人的心不老。人就要这样,越活越年轻吧。只要你有追求,有梦想。
原来,就在2009年胡琼林的女儿考上了大学,她觉得家里没有什么牵挂了,她终于有机会能够实现打小就有的一个梦想。
这个叫做“更生村”的小村庄是胡琼林的老家,一提起胡琼林的家,村民都知道,那原本是全村最穷的一户。
这间简陋的房子曾经住着胡琼林一家6口人。
胡琼林:这里睡的是我和我妹妹,那后面就是猪圈,也一些猪圈还在。
在胡琼林10岁那年,她的父亲就去世了。父亲临终前,只给胡琼林留下了一句话。
胡琼林:他说琼林你最大,如果死之后,妈妈要出嫁的话,你一定要带上一个弟弟,一定要让他们幸福。
22岁那年的夏天,胡琼林赤脚跑了十公里的路,来到广安市参加了一场考试,并如愿考上了中央农业广播学校,毕业后胡琼林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也成了家,可是父亲的那句话,她一直深深地铭记在心里。
到2009年的时候,两个弟弟虽然都已经成家立业,但是日子都过得不宽裕。那一年胡琼林已经46岁了,女儿也考上了大学,她觉得如果再不去为全家拼一下,以后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她决定做那个她已经盯上了七八年的香腊鸭生意。
胡琼林:一只鸭子乱赚,赚5元、8元、10元,要是我一天能够卖出100只,200只,300只,500只,上千只那该多少钱,走路也在想,睡觉也在想,成片成片都是鸭子。
这个连饭都不会做的胡琼林却要自己加工香腊鸭创业,还要抵上全部家当。全家没有一个人支持她。
胡琼林的丈夫杜江一:人们常说人到中年万事休,我看她是人到中年万事忙。
胡琼林的弟弟胡明:经常开家庭会,开家庭会大家极力反对,有时为这个事情争吵得面红耳赤,拿着好好的生活不过,你这一天累死累活。
胡琼林的弟弟胡美林:我劝她,不要祈求什么大富大贵,只要能过就可以,她不信,反正她很多大道理,我不理解。
2009年10月,胡琼林不光抵押了房子,还硬是拉着两个弟弟入股,一共凑了100多万元资金,建厂房,开始加工香腊鸭。
可是,香腊鸭需要经过腌制、烟熏、烘烤几个环节,光调味料,就需要几十种,当地小作坊没有人愿意透露这门老手艺。胡琼林走遍了悦来镇所有能买香腊鸭的地方,每天都买香腊鸭试吃。
胡琼林:就尝一尝这家的,尝一尝那家的,吃得我实在不想吃了。然后就回去调配方,就按照这个比例。
她把每种调料,加工时间和的用量,都潜心做了对比和研究。
胡琼林:我有时候想起一个事,一个配方,我半夜就要起来,就要把它做好。
就这样买了尝,尝了做,用了一年的时间,胡琼林才烤出了满意的香腊鸭。
2011年11月,广安市的鸭子养殖场里来了一位奇怪的老板,大家说她怪,是因为她转了七八家养鸭场,却没有挑到一只鸭子,还问农户有没有瘦鸭子卖。
四川省广安市广安区前峰区代市镇会龙村鸭子养殖户谢恒丰:她是外行,她不懂,不是很会挑,我们看着她像外行一样。
四川省广安市广安区前峰区代市镇会龙村鸭子养殖户杨旗山:当时觉得不可思议,瘦的怎么能赚到钱,我们就是养重才赚到钱。
大家眼中的这个怪老板就是胡琼林。别人捡肥鸭子,重鸭子收,而胡琼林却收养得瘦的鸭子,结果她转来转去,也没有挑中一只满意的鸭子。在做试验阶段,胡琼林的鸭子都是从农户家三三两两收的,而她这时候要做批量生产,原料就成了问题。
在前峰区的一家养殖场,500只已经产了两年蛋,马上要被养殖户淘汰的老蛋鸭让胡琼林一下子兴奋起来,她要全部买下。
四川省广安市广安区前峰区代市镇会龙村鸭子养殖户杨旗山:产了一年蛋产得比较少了,淘汰鸭子又遇到一些麻烦。遇到销售不出去,刚好胡姐她喜欢这个东西。
胡琼林为什么非得定收这样的鸭子呢?
这是市场上常见的肉鸭,这是老蛋鸭,胡琼林特意把两种鸭子加工成香腊鸭,给记者做一下对比。
胡琼林:我们把这三只鸭子做一下比较。我们现在用牙签同时刺一个位置,看一下谁的油多,往外冒了。快看,冒了。
记者毕月:这是油?
胡琼林:是油。看,在流。
这个是老蛋鸭。
胡琼林:抽出来了,没油。再扎一下。没油,这个肉很紧。
原来,通过之前一年多的试验,胡琼林发现,通常养殖场养殖的鸭子肉质肥腻,不易储存,而这种老蛋鸭肉质紧致,加工成香腊鸭不仅味道好,也容易储存。
当时,胡琼林收到那被淘汰的500只老蛋鸭,加工成香腊鸭卖到饭店,反馈很好。
四川省广安市某饭店总经理唐君:肥而不腻那种感觉,很香,就是给人的感觉,看到都很想去吃一点。
对产品有了信心的胡琼林决定把产业做大,为了找到合适的原料,胡琼林跑遍了当地的鸭子养殖基地。
胡琼林:嘎嘎,像不像?
记者毕月:挺像。
胡琼林:鸭场走得多了,就学会了。
胡琼林:嘎嘎。
记者毕月:你挥手是什么意思?
胡琼林:就是给它打招呼,看它挺可爱的,白白的,乖乖的。它不想事,只管吃,只管跑。
可是,大家养的鸭子她却觉得肥,一只都没有收。
胡琼林:没有原材料就做不出好的香腊鸭。更别谈做香腊鸭这个品牌。
接下来,胡琼林想了一个办法,想要多少瘦鸭子,就能收到多少瘦鸭子。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2012年1月,胡琼林找到了这对叫谢恒丰和蒋周秀的夫妇,提了一个让他们很吃惊的要求。
胡琼林:我说你这个鸭子太肥了,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合作下,让鸭子减一下肥。
四川省广安市广安区前峰区代市镇会龙村鸭子养殖户谢恒丰:第一次听说的时候,相当惊讶。哪可能减肥,我们养那么多年鸭子,遇到的客户都没有说让我们给鸭子减肥。
当地养殖户养殖最多的鸭子,是这种叫做花边鸭的地方土鸭。因为身上有类似花边形状的羽毛而得名。当地养殖户一般把花边鸭养在网床上,养45天就出栏卖掉。而胡琼林却让养殖户把花边鸭养45天照常养大后,再在户外放养45天,她这个想法一说,大家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四川省广安市广安区前峰区代市镇会龙村鸭子养殖户蒋周秀:因为以前都是在网床上养,好像那个鸭子长得要快一点,卖得要快一点。它时间长了,它减肥了也不怎么长,就是长得比较老一点,觉得白做了四十几天。
四川省广安市广安区前峰区代市镇会龙村鸭子养殖户谢恒丰:我们做这个职业最主要是要以赚钱为目的。
胡琼林好说歹说,鸭子按照她的要求养大后,毛鸭每斤提高3元钱收购价,并给养殖户签订保价措施,在鸭子市场行情不好的时候,按照保护价回收鸭子,夫妇才勉勉强强答应按照胡琼林的要求给鸭子减肥。
胡琼林的弟弟胡明:放着便宜的鸭子不去要,非要去收贵的。3元钱一斤,一个鸭子3斤就是10元钱。10元钱,纯利润。一年也得多花十多万元。
胡琼林原来因为没有原料而发愁,现在大家按照她的要求给鸭子减肥,原料的问题解决了,可是没想到给鸭子减肥这件事,却差点把自己拖累得倾家荡产。
2012年6月,胡琼林把这批减过肥的花边鸭,加工成香腊鸭,可是当她把香腊鸭,往饭店送的时候,大家却不要了。
四川省广安市某饭店总经理唐君:我是做套餐,套餐就要把它配出来,配出来成本高我就不敢用了。
四川省广安市某饭店总经理李朝波:她都卖得太贵,我们卖给消费者吃,消费者也嫌贵,相对来说这个利润空间也小了。
2012年8月,胡琼林给产品设计了包装,向当地的商场超市推销,她第一次把这种包装好的产品拿到市场上去卖的时候,被泼了一盆冷水。大家没卖过这种产品,都拒绝了她,甚至有一次还把胡琼林给骂哭了。
胡琼林:你这个老婆娘,整天在这里说说说,给我滚出去,再不出去老子要打你。(原来)在悦来镇政府,属于事业干部,除了下去搞群众工作之外,成天在办公室里面,我干嘛要受这个委屈,我当时就在反省,我是不是在找事做。
而更打击胡琼林的还在后面。
胡琼林创业时拉两个弟弟入股,两个弟弟都为了香腊鸭投入了家里的全部积蓄,可连续4年没领到工资,不但不赚钱还不断往里面搭钱。家人已经先后投入200多万元。
胡琼林的弟弟胡明:不但没有收入,反而还要自己贴钱进去。我最穷的时候,一个星期10元钱。
胡琼林的弟弟胡美林:钱包最低的时候,剩2元钱,一家人没有饭吃,我家里是。
2013年1月,胡琼林已经在市场上推销了5个月香腊鸭,都没有几个订单,弟弟劝胡琼林赶紧把厂房给卖了,能少赔点,就少赔点儿。
胡琼林的弟弟胡明:感觉到没有前途,这个再陷进去就是无底洞。
胡琼林的弟弟胡美林:把一家的什么东西全部拿进去,之后没有了。
可胡琼林,坚决不卖厂房,最后两个弟弟都撤了股,还放出这样的话。
胡琼林的弟弟胡美林:你三个月破产,没房子住,到处租房子住,我哥哥说过这句话。
胡琼林的员工卢家清:两个月,厂子要垮掉,三个月卖房子。四个月就说,出来到大街上要饭。
曾经胡琼林是镇上的妇联主席,工作风光,生活安逸。如今创业4年,不仅加工出的香腊鸭卖不出去,还把全家人的积蓄都陷了进去。本想通过创业来改变一家人的命运,却遭遇全家人的埋怨,一向乐观爱笑的胡琼林哭个不停。
胡琼林:就像这样哭的,哭得打嗝,想起这么多钱都进去了,朋友也说我脑壳有点神经,都老了,去搞这么大个事情。那几天我基本上没睡觉,也不说话。
就在胡琼林最心灰意冷的时候,一件事让胡琼林重新振作起来,1周后,七八个员工主动凑了30多万元,借给胡琼林。
胡琼林的员工唐奇详:我们就劝她不怕。到街上去要饭也不怕,我们要支持你。
胡琼林的员工彭春花:我凑了7万元。
胡琼林的员工卢家清:我也借了6万元。
胡琼林的员工彭春花:她这个人很好,对我们这些老百姓她都是开开心心,满面笑容那样地对我们,就是再苦我们也投点资给她,借给她,把这个工厂建起来。
胡琼林不想辜负员工们的支持,也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她要擦干眼泪,把这件事做到底。
胡琼林:后来我就擦干眼泪,不哭,哭什么哭。饿死也是死,病死也是死,轰轰烈烈地死还是死,斩断一切后路,不去想任何事情了。
接下来,胡琼林仅用1年时间,就把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厂,变成年销售额过千万的广安市龙头企业。
因为找不到好销路,胡琼林只好四处摆摊。2013年2月的一天,胡琼林无意间,到当地景区去摆摊,很多游客在试吃完就直接把产品买走了,这让胡琼林眼前一亮。
广安市是邓小平故里,每年来广安市的游客很多,如果自己能够改变定位,把香腊鸭包装成一种当地土特产品,肯定有钱赚。
胡琼林:(每年的)游客是成百万上千万的,每人带一只走,我们的销量就很大了,就有几千万只,有这么好的契机就能够赚到钱。
2013年3月,胡琼林基地里有价值20万元的香腊鸭,而她却要拿着价值10多万元的香腊鸭去挨家挨户免费送,当地有170家土特产店,她就送170家店。她想借这招,快速打开。
胡琼林:不管他接不接受,先送给他吃。人家不品尝的话,他就不知道这个产品好或者不好。
广安市的土特产品品种有限,胡琼林这样大手笔送货,让当地多家土特产店迅速了解到香腊鸭,1个月后就有土特产店铺开始下订单了。送得多,订单也多。
四川省广安市某土特产店销售员染雪:一般到我们这个店里面进来了,都会买这个鸭子出去。
四川省广安市土特产店销售员杜全春:四面八方的游客都会来买,很多人都喜欢它的味道。
胡琼林的香腊鸭成了当地一种知名土特产品,2013年她又开始购野猪加工成腊猪肉制品,2013年公司年总销售额就超千万。
四川省广安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食品生产监管科科长杨俊辉:胡总她是一个强人,更是一个女强人,把这个传统手艺它要恢复起来,要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