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去张键的老家采访时,正赶上一场暴雨。这场雨一下就是十几个小时。
见到张键时,他正着急地要赶去自己的螃蟹养殖基地。因为暴雨,很多鱼塘都被大水冲垮了,一些养殖户损失很大。如果张键的蟹塘也受到影响,今年投资的四十多万元就有可能打了水漂。
张键:这个水位过深的话,第一个会把水草闷掉。闷掉的话,这个水草容易死,这个对后期的养殖非常不利。你看,这已经有很多水草胖起来了。
到了基地,张键划上这样的简易小船,想四处检查一下。
张键:我撑这个可轻快呢,水上漂。
在确定了蟹塘的排水口没有堵塞以后,张键总算松了一口气,虽然村里不少的养殖户损失惨重,但是因为自己给蟹塘设计了专用的排水系统,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虽然张键创业才两年,却让干了十几年的养殖户都很佩服。
养殖户:服他,肯定服他。不但看到他的螃蟹服他,他整个说出来这一套理论与实质,就服他了
村民:几十年十几年的都有,都养不过他,可能说在金坛区方圆十里,可能比他好的还不多。
养殖户:他赚我们两倍,三倍,最起码。
记者邱燕妮:同样一亩地?
养殖户:同样一亩地。
2012年,张键借款10万元开始创业,两年销售额就近500万元,他也因此成了当地的大名人。张键今年只有25岁,90后的他,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个歌星,还特地去学了声乐,可最后为什么会走上创业这条路?
张键要带记者去找一张明信片,这张明信片隐藏了他的一段秘密。
记者邱燕妮:这张明信片对你的人生起到过什么样的作用?
张键:应该说里程碑式的作用 ,改变我命运的作用。
这张明信片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才改变了张键的人生?他又是如何从一无所有,两年时间就成功创业,成为当地的致富明星的呢?
1990年2月,张键就出生在这个小村庄,父亲靠开货车支撑全家的生活开支,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张键从上学开始,在学校就是出了名的调皮捣蛋。成绩差,高中都没有考上。他对未来一点都不上心,可父母却为他操碎了心,硬是从亲戚那借了2万元赞助费,把张键送进了一所私立高中。
父亲:它是刚起的民办学校,赞助费2万,我说就念吧,就念吧,反正自己苦一点,就让他念(高中)。
母亲:我们都识字少,也听别人说 ,以后(读)高中学问多一点,以后找工作什么东西都好做一点,不能再像我们。我省下来钱,我自己省一点,能给他去上学。
可就在2005年的7月23日,张键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这天却发生了一件事,就是这件事,不但改变了整个家庭的命运,也彻底改变了张键的一生。
邻居:我一听到那回事 ,我说不得了 ,怎么出这么大的事。
村民:败家了这家人家,没有指望了。
张键:一下子经历了这样的打击之后,作为我的话 ,已经没有任何一点理由和资格,去允许自己就这样放纵自己。
在村里人看来,张键他们这个家都算是彻底完了,因为这件事,张键的母亲甚至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几次想要自杀。即使现在提起这件事,还是忍不住流下眼泪。
邻居:急地不得了,急得要,恨不得要寻死一样,我们天天去劝她,不能再出事情,再出事情不是事情更大了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2005年7月23日,张键父亲送完货回家的路上,与一辆电动车发生交通事故,这场意外导致电动车车主当场死亡。
张键父亲:脑子里一片空白了,等于我把人家的家庭也破了,自己的家庭也面临着破碎,当时很后悔,后悔有什么用呢。
因为这件事,张键的父亲被关进了看守所,还面临40多万元巨额赔偿。当时张键家一年的收入也只有4万多元,这笔巨额债务,把这个本就不富裕家庭逼上了绝路。
张键母亲:都瘫下来了,哪里有这么多钱,本来家里就没钱,他爸再出了车祸不是雪上加霜了吗。
村民:不能想象的事情 ,你就是十万元都不容易。最起码就是自己拿不出来,要全部靠借 ,亲戚帮忙,或村里人帮忙借,借了以后你这个还 ,要还到哪一年。
原本生活的无忧无虑,父亲却突然出事,家里还欠下巨额债务, 15岁的张键心理上受到的了巨大的冲击,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张键:莫名其妙就会想很多,一下子跳出一个画面,一下子跳出另一个画面。就是我妈妈现在怎么样,我爸爸在(看守所)里会是怎样一个场景,就莫名出现这种画面。我要怎样来做,以后才能缓解我家里这种贫困的状况。
看着母亲为了凑赔偿款,挨家挨户地去求人借钱,跟人说尽了好话,只有15岁的张键心里非常难过,偷偷哭了不知道多少次,他想到了辍学打工,帮母亲还债。然而就在这时候,父亲从看守所寄来了这张明信片。
张键:就这张,我爸给我写过来的。给你读一遍,孩子他妈,一定要让儿子上高中,争取培养他考大学。加油,儿子。
虽然识字不多,张键的父亲还是费了半天劲写成了这张明信片,简短的语言除了让儿子念高中考大学,别的他只字未提。
张键:在(看守所)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他还是想着一定要让我念高中。我挺感动的,无论如何我要对得起我爸,对得起我们这个家庭,那时候就一个想法,一定要考上大学。
张键开始拼命学习,终于在2008年考上湖南科技大学音乐系。学习成绩也在班里数一数二,大学没毕业就被一家大型企业选中,作为重点培养对象。可就在要签约的时候,张键却决定放弃这份工作,他要回农村老家创业。
张键父亲:我说我在(看守所)里都写信让你好好念书,我就是怕你回到农村,在城里多多少少要比乡下要好得多。
张键:我的父母他们为我付出的实在太多了,那时候出了事故,只因为我年龄太小,就是说我心有余而力不足。终于现在我大学毕业,我可以展示一下自己能力的时候,为这个家庭做贡献的时候。普通的工作因为我们大学生资历浅,赚钱来得太慢了,对于我这个家庭来说等不起,因为还有很多外债需要去偿还,就说我想要通过创业来搏一把。
张键的老家常州市金坛区地处长荡湖水域,螃蟹养殖是当地很多农户的收入来源。张键也想通过养螃蟹创业,帮父母还债,可负债累累的家庭,哪来启动资金给他呢?
人社局:我们专门有一个常州“龙城青年大学生三年创业行动计划”,有一个不需要担保的小额贷款补贴,大概的话能够拿到将近10万元钱。这样的话就是为初创业的大学生,提供了一个比较好的平台,降低他的创业门槛,解决了他的资金问题。
在常州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等部门的帮扶下,张键靠着这10万元贷款承包了10亩水塘,2012年下半年,22岁的他开始养螃蟹创业,准备大干一场。
可没过多久,张键做了一件事,却让他成了村里的大笑话。
村民之所以都笑张键,正是因为塘边这两个音箱。张键大学时候学的是音乐学,他竟然给螃蟹听起了音乐。
养殖户:我只听说过对牛弹琴,螃蟹听音乐,这个好像太过于,不靠谱吧我感觉。
养殖户:身在水里面它也听不到,你就说我们人在水里面耳朵也听不到这个听音乐,我感觉不可能。
张键:他就说对牛弹琴 ,还费电,他们还是理解不了,我这一些创新的想法,现在都是一个市场化的时代,就是说任何一个产品,他都要一个好的营销模式,和好的营销噱头,所以说我用音乐来养殖螃蟹,养殖我的水产品,所以说推到市场上也让消费者眼前一亮。
张键没想到,自己“听音乐的螃蟹”这个卖点,在村里引起轩然大波,本来信心满满开始创业,却遭受当头一棒。
张键:心情实在不好的时候,就会抱着吉他狂扫一顿,就这样。
记者邱燕妮:这是什么歌?
张键:我也不知道什么歌,就随便乱扫一下,那这样会心情好一点,反正就这样一直扫一直扫,扫完了一扔,睡觉,明天过来还是一样的,一个崭新的乐观的张键。
别人的嘲笑,反而变成张键动力。他在蟹塘边搭了这个棚子,大冬天一住就是三个月,天天琢磨怎么把螃蟹养好。
记者邱燕妮:有觉得苦吗?
张键:那时候还好吧,其实那时候心理上的,因为创业刚开始,有带着这种心理准备来的。就是硬着头皮吧,虽然说身体上的苦有点辛苦,但是比起心理压力上的话,没有心理上的负担来得大。
记者邱燕妮:你心里压力在哪里,还是就是第一步创业很多人不看好,你得想成功,得让人对你刮目想看,那种想打一个翻身仗这种压力。
张键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干了一年,2013年秋天,他的螃蟹可以出售了,虽然只卖了10万元,刚好回本,却让张键琢磨透了靠养螃蟹赚大钱的秘密。接下来的一年里,他就把销售额从10万元提高到近500万元。
养殖户:当时想,我不相信,有虚假情况在里面,当然眼红,怎么不眼红,人都是这样子。
养殖户:怎么不震惊,没有,我们这里没有。
养殖户:当时想不可能的,这吹牛的。
惊讶、眼红、不敢相信,这是记者采访中听到最多的词,说起其中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听说了一个数字。
养殖户:我(每亩)养170多斤,他养400多斤,我总归始终觉得不可能,不相信。
记者邱燕妮:觉得他吹牛。
养殖户:吹牛的。
养殖户:我养了多少年还没养到这个数字,你一个学校出来的一个学生养这么好。
张键第二年养螃蟹,亩产量怎么会大大超过已经养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养殖户呢?张键亩产400多斤的消息在村里传开,许多养殖户都跑到张键的塘里一看究竟。
养殖户:看到那个螃蟹的个子大,个子越大,经济效益就高了,他的就是4两以上的公蟹,母的3两5。
养殖户:那个四两半斤的,六两的、七两的都有,他的产量自然而然就上升了。
看到张键的螃蟹不仅数量多,而且个头大,养殖户才敢相信张键亩产400多斤的事实。那么张键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创造了这样的一个传奇呢?
养了一年的螃蟹之后,张键发现,当地螃蟹养殖户一般都从上海、安徽等地进蟹苗,因为长途运输,导致螃蟹在后期养殖过程中,成活率不高,一般在百分之四五十左右。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养殖户一般会大量购进蟹苗,扩大基数,提高螃蟹的成活量。可这也会导致养殖密度过高,螃蟹长不大。
养殖户:我的小,三两的,二两五的,二两的,还有一两多一点的。小的螃蟹 ,一两五,二两的螃蟹卖不到价钱。他的卖到八十元(一斤),四十元一只,我的卖二十元(一斤),只卖到4元一只,这个价格差距就大得不得了了。
2两以下的小螃蟹只能论斤卖,一斤20元左右,平均下来一只螃蟹不到4元。而大的螃蟹却可以论个卖,而且销路很好,个越大越值钱,最贵的能卖到200元一只。
饭店老板:我们找的螃蟹就是四两多以上的,靠近半斤,这样客户我的客户,我的顾客他们都是需求这一类的螃蟹。
饭店老板:肯定是大螃蟹赚钱,一只大螃蟹可以赚一斤到两斤小螃蟹的价格。
张键算了一笔帐,与其花大价钱多买苗,提高螃蟹的总量,却不顾螃蟹的大小,还不如少投点苗,把密度降下来,养出大螃蟹,更能赚钱。
2014年初,张键把自己的婚房作了抵押,贷款26万元,扩大规模,又多承包了50亩塘养螃蟹。
要降低养殖密度的同时保证产量,如何最大程度上提高螃蟹的成活率,就成了张键必须要解决的问题。他找到几个经验丰富的养殖户,一起繁育本地蟹苗。
养殖户:他那个理念我感觉挺好,他就是年纪轻,他也在这方面很虚心,他碰到什么疑问,有了问题我们坐下来共同探讨一下,商量商量。主要就是他的心观念,而且年轻人他这个魄力,我还是比较相信他。
张键:你从他们的体质体能可以判断出,它们从小就有很强壮的身体。
记者邱燕妮:这怎么看出来它身体好?
张键:你看,它有些螃蟹,它从小它这个,你看我一抓它,你看它非常,跑得很快,是吧。你看,很有力。你看,像有些的螃蟹,爬着爬着它就抓不住,它就往下掉了。你看,它还在往上爬,你看。
几乎每天晚上,上网了解养殖领域的新技术、新科技都是张键必做的功课。通过上网学习和参加技术培训班,张键又给螃蟹投喂了一些自制的营养品,尽量提高螃蟹的成活率。2014年11月,螃蟹清塘捕捞时,养殖户们都发现张键的螃蟹不但产量高,个头还特别大。
张键:虽然说创新需要付出代价,但这并不是阻挡我们对未知领域探索,对创新追求的脚步,所以说我们年轻有责任有义务,去挑起创新的重担,如果我们年轻人都不挑的话,难道要我们的前辈,他们老一辈去挑起创新的大旗吗。
这批螃蟹给张键带来了近500万的销售额,他也因此成为了当地的螃蟹养殖高手。2014年张键牵头成立了螃蟹养殖专业合作社,很快就吸引到168名社员加入。他的一举一动也成了许多养殖户效仿的对象。
可2015年,养殖户们却发现张键一个奇怪的举动,他不再每天围着螃蟹转,而是把更多时间花在蟹塘边的这一小块水塘里。
养殖户:经常,老是蹲在那个地方观察,养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村民:我问他这个蟹塘旁边你养什么东西,他没有告诉我,不告诉您。
张键:很多人问我,塘里养什么东西,我不告诉他们。
这个不足一亩的小水塘里,到底有什么秘密呢?张键告诉记者,这里有自己一个新的财富计划,将给他带来每亩三倍于螃蟹的效益。
张键:看一下。
记者邱燕妮:这么小。
张键:对,这个还算大的你看,这已经算大的了。
记者邱燕妮:这么小。
张键:对,这已经算大的了。
记者邱燕妮:这有多大?
张键:这个就一两多。
这种鱼学名沙塘鳢,在当地被叫做呆子鱼,最大的也不过15厘米长,因为不喜欢活动而得名。
张键:它很木讷,你有感觉吗?
记者邱燕妮:它好呆。
张键:很木讷 。
记者邱燕妮:它怎么不动?
张键:对,不动。
记者邱燕妮:死了吗?
张键:没有死。你看,不动,很木讷。
记者邱燕妮:一发起飙也怪可怕。
张键:这种鱼就是这样,表面看起来很木讷,感觉跟死了一样,其实它在水里面可凶悍了,它是一种食肉性动物。
张键在这种鱼身上发现一个商机。2014年底,张键去饭店送螃蟹时,无意间听有顾客点名要这种鱼,饭店老板却说这种鱼只能限量供应。张键上前一打听,这小小的鱼要卖到120元一斤,他马上意识到,商机来了。
饭店老板:基本上就是吃的人很多,但是市面上的货供应的很少,半个月能供我一次,或者是一个星期就有几条这样子,少到这种程度。
饭店老板:供不应求总归是供不应求,因为它是野生的,不是放养的,价格比较高 80到100元(一斤)。
张键回家以后,马上开始搜集资料,发现沙塘鳢对水质的要求很高,这些年野生沙塘鳢的数量越来越少,江苏省淡水研究所已经开始对沙塘鳢的人工养殖进行研究。2015年初,张键赶到南京从江苏省淡水研究所购进5000尾苗种进行试养,目前已经初步取得一定的成果。
张键:在没有确实掌握这种技术的时候,我不会轻易传授给其他人,本身我是出于好心,希望他能够快速地摆脱贫困的家庭,能够赚到钱,可能往往我的技术不到位的话,反而还害了他。
一次重大的家庭变故,从懵懂到勇敢地肩负起家庭的重担,张键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展示了90后大学生新的风采。
张键:我相信我就是我,我相信明天,我相信伸手就能碰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