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房子,三十多年来终于迎来了主人。
这是邓洪九的家,更是他的伤心地。
记者常昆:很多年没人进过了?
邓洪九:多少年都没进过了。
记者常昆:这楼梯已经坏了。
邓洪九:不能踩了,肯定要掉下来。可能一踩就断了。你看,马上就会断。楼上也撑不住人了。
站在屋里,看着熟悉的家,邓洪九的思绪一下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一个雨天。那个雨天邓洪九经历的事情,我们今天听来依然震撼。
邓洪九:又下雨,路又泥泞,很滑,回来的时候全是泥路。我清楚记得,我妈要拉我跳河。
当时邓洪九只有十岁,母亲绝望的举动让他非常害怕,却也激发出他求生的本能。
邓洪九:最后是我给她跪下。我说,妈你放心,我绝对用我的努力改变我现在的生活,改变我们以后的命运。我妈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那天晚上是哭了很久。
三十多年过去了,邓洪九如今已能平静的讲述过去的辛酸故事。5岁那年他的父亲去世,家里的顶梁柱塌了,全靠母亲种植的一亩半红薯生存。生活的贫困逐渐磨弯了母亲的脊梁,也差点酿成了又一个惨剧。也就是从那天起,改变命运的想法在邓洪九的心里发芽、疯长。
这里是重庆市朝天门码头,17岁,邓洪九走出山村,来到码头闯荡。他带来的除了一根扁担,还有一身力气和改变命运的渴望。靠着一根扁担他替别人装卸货物、贩卖水果,成为当时重庆几万名棒棒军中的一员。
邓洪九:在我心目中必须要改变,必须要靠自己,靠什么都靠不住,只有靠自己。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做,今后怎么样不清楚,但是一定要一步一个脚印往前面走。当时没有顾客的时候我在想,我也在跟我的小伙伴探讨,我们今后怎么去做,生意做的更大,钱赚的更多。
带着挑扁赚来的几千元钱,邓洪九进入了重庆市的水果批发市场,做起了贩卖水果的生意。
靠着聪明和勤奋,从倒买倒卖开始,到有自己第一个档口,再到去全国各原产地采购水果,邓洪九逐渐把生意做大。
重庆市水果经销商余德明:他的模式跟我们的模式不一样,他是超前的模式,他是带动的模式,我们眼光很短浅,他的眼光很长远。
重庆市水果经销商邹太国:他改变了很多,他改变了整个重庆进口水果(的格局)。
四川国际农产品交易中心副董事长吕明新:他这个人真诚、坦荡,所以说不管是国内的,还是国际上的做果品生意的这些人,交往下来大家都愿意跟他做生意。
邓洪九靠着一根扁担起步,如今他的企业年销售额达到18亿元。拥有三十多家分公司,分布在美国、智利、欧洲、泰国等世界各地以及国内的大多数省份。
邓洪九事业最重要的一次转折点,发生在2011年。那时他正面临着一场危机。
邓洪九:我们当时也是在广州市场进货回来,进货回来后没有什么价格优势,资源优势和货量优势,人家来拿我其它的水果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了。
当时,邓洪九和很多经营进口水果的经销商一样,都是从广州进货。进口水果在中国的销量每年平均以20%到30%的速度增长。在进口水果行业,长期以来形成了一个市场格局,广州和上海成为国内的一级市场。重庆、成都等全国大多数城市作为二级市场从广州进货,几经转手,价格也贵了不少。
重庆市水果经销商邹太国:我们这个地方那些客商从广州的一级市场拉过来,他们赚一道钱以后我们再在这个地方批发,是二级市场了,我们这的价位肯定比广州要高很多。有时候我们能买到,有时候我们买不到。今天他有货,多了卖给你,没货的时候你买不到货,导致我们这个地方没货卖。
重庆市水果经销商余德明:广州经过三道、二道贩子再传送给我们重庆人,我们重庆出高价还拿不到好的水果。
邓洪九:那我这样想,进口水果做不下去了,那怎么办?当时我觉得要想进口水果的品相生存下去,只有东南亚,首选泰国。
2011年5月,邓洪九来到泰国,选择以泰国水果作为突破点。可是一到泰国,邓洪九就发现困难重重。
黄志奇:我们去(泰国)的时候果农不认,语言不通,很多经营管理、操作模式别人没人告诉你,你信息来源渠道不知道。
邓洪九:很多东西,水果的经验、操作模式可以借鉴的,那个可以对接的。唯一就是当地的风土人情、习惯、语言障碍,包括我们去买工厂、买土地,受到一些外国人在泰国,一些政权、习惯(的影响)等等,很多因素,主要是语言是最大的障碍。
这是泰国尖竹汶府的一家农场,占地三十多亩,像这样的农场都掌握在不同的果农手里,非常分散。邓洪九来到泰国就是想大宗收购这种龙眼,可是一家一户这么收购难度太大,这时一个想法自然地形成了,他要找一个当地的中间人帮他收水果。可就在这个档口,中间人却挪用了邓洪九收货款。
黄志奇:后来我们把钱打给他,他欠运费200万元没有打,篮子厂几百万元也没给,还有采果队,采果费没有结给采果队,还有果款没有结给果农,很多家。
邓洪九:终止合作的时候他还欠我还几百万泰铢,我就跟我下面人讲,他能够还就还,他不能还我们自己也要买工厂。
在泰国和中间人合作,让邓洪九损失了几百万元之外,更让他心痛的是白白耽误了一年的时间,打进泰国原产地的计划落了空。
邓洪九:当时我觉得撤回中国是我不愿意看的,回去也面临2010年的困境。我必须打开泰国水果基地的门道。所以我必须要生存下去。生存下去必须找自己的出路,我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把所有的主控权、主动权掌握到我们公司手上,所以我们就撇开他,自己买了工厂,建立了我们的团队。把懂泰文、中文的翻译变成我的职业经理人。
2012年,邓洪九又出大动作,他筹借1亿元在泰国建厂,又在当地雇佣了上千名工人,以期货的形式签下了当地4万亩水果的长期收购合同,这引起了泰国地方政府的重视和支持。由于是期货形式收购水果,邓洪九都会提前一年就给当地果农支付现金,这更加赢得当地果农的信任。
泰国果农:邓洪九公司来到泰国尖竹汶府设立公司,对果农来说是一件好事。邓洪九公司的信誉和诚信让广大果农信赖。在与果农合作中,尽力帮助果农。而果农也相信邓洪九的公司是一个有保障的公司。
泰国果农:邓洪九公司设立于尖竹汶府,让广大果农信心倍增,因为有实实在在的工厂在那里做证据让果农检阅,所以果农就不用担心被公司欺骗。
从收购龙眼起步,邓洪九开始在泰国大量收购榴莲、山竹、火龙果等水果。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泰国水果在重庆的市场格局。
现在是凌晨一点半,邓洪九忙完手中的工作就来到批发市场,有一车从泰国发来的龙眼刚刚抵达这里。
邓洪九:过来就是看一下我们这段时间这一车货的质量,以及它分级的情况。
记者常昆:过来查看一下质量?
邓洪九:对。
记者常昆:质量怎么样?
邓洪九:质量可以。冷度非常好,非常冰,另外个头、颜色、分级也比较标准。冷气就使我们保证货的新鲜程度。所以手感你摸是冰的,很凉。
记者常昆:哦,很冰。
邓洪九:对。从泰国过来,到这里,路长走了差不多5天。
现在,每周都会有几辆大货车从泰国原产地直接发来水果。邓洪九解决了最难的货源问题,每年都会在泰国收购35000吨左右的水果。然而这么大的货量,单靠重庆一个市场根本就消化不掉。卖不掉就意味着破产,然而邓洪九却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而且他是早有计划。
邓洪九:泰国基地建出来了以后,我们基地直接供货到重庆。我感觉到直接供货到重庆以后,时间节约了,质量能够控制了,货源保障了,销售还起来了,那么我就想把这个优势做大,放大开来,那就找很多个市场大的城市来做。
这里是四川国际农产品交易中心,也是西南地区水果交易量最大的批发市场。过去成都也属于进口水果的二级市场,进口水果都来自广州。
他叫吕明新,是这家市场的副董事长。当时邓洪九就是找到了他,提出了让吕明新无法拒绝的条件。
邓洪九:以前成都也是属于二级市场,它的进口水果完全来自于广州江南市场。倒回来在这里批发。其他做了二十几年的水果经销商也是按这种模式去操作。而我从基地货源一过来,一下子可以代替他,取缔他。也就是说中间环节去掉以后,我们竞争优势自然放大。
四川国际农产品交易中心副董事长吕明新:我们想吸引更多的从东南亚产地直接发货过来的(商家),这样就减少中间的交易环节和物流过程,能够降低成本。这样可以提升市场的竞争力,恰恰邓洪九那时候也在做泰国的谋篇布局。
邓洪九2013年与吕明新达成合作,他的泰国水果直接从产地进入成都市场。在随后两年时间里,邓洪九陆续和全国十几个省份的批发市场合作,从泰国直接供货。
四川国际农产品交易中心副董事长吕明新:他在产地这种吨量的直接采购,降低了中间过程和成本,成本低了价钱便宜了,到消费者的果盘子里,就不像以前我们吃点视龙眼觉得是奢侈品,现在大众也能够消费的起。
余德明:他的成本价和泰国一样,带动我们重庆市的水果市场,让老百姓实惠的东西,最后深入到全国。青岛、大连、沈阳、北京、西安、成都、贵阳等这些城市(的市场)都是洪九公司的。
邓洪九直接从泰国进货的做法也引起了一些业内人的关注,有的人也在尝试进入泰国原产地,这些人共同活跃了泰国水果在中国的市场。
可是邓洪九在市场竞争中却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到了夏季,国内水果大量上市对进口水果形成了压力。
邓洪九:天气热,每个人都喜欢吃西瓜,瓜类十几个品种上来的时候瓜类很便宜。批发几角钱,一元钱,外面卖也是一元多两元钱。人家花一元钱、两元钱买一斤西瓜还是买一斤进口水果几十元。
2013年,由于邓洪九签订的是期货交易,到了夏季,他不得不收货,这造成他进口的泰国龙眼、榴莲等水果大量积压。
邓洪九:每天卖的钱还不够水、电、气钱和员工工资,这样下去吓死人了。你想,每天卖的钱还不够工资、水电气的时候,压力就大,如果再这样下去只有关门,或者说根本不能做。
其实这个问题早在邓洪九去泰国前就知道,到底如何解决当时他也没有一个完全成熟的方案。随着夏季的临近,已经到了他解决这个问题最关键的时刻。结果他找到的办法不但解决了夏季销路问题,还为他打开了更大的市场。
采访时,邓洪九在重庆市一家超市门前举办了扒榴莲活动。参与的顾客只要徒手把榴莲打开,就能免费带走榴莲肉。为了把榴莲打开,大家使出了浑身解数。
榴莲完全成熟时会自然开裂,这些没有完全成熟的榴莲则很难打开。为了打开榴莲,大家干脆往地上摔。
这位大姐用力过猛,把手扎破了。
顾客:好疼啊,都扎破了。
记者常昆:我看看,出血了。
顾客:很正常,这个太容易了,一不小心就扎破了,这个太硬了。(卖榴莲)太辛苦了。
邓洪九:榴莲还是要看熟度,它熟了以后它自己会裂口,顺着裂口往两边扒,就可以了。所以榴莲没有裂口以前是熟度不够的。
为了破解夏季进口水果的销售难题,邓洪九当初想到的办法就是与超市合作,在夏季以批发价格进行促销。这个办法他沿用至今。
记者常昆:你好,你觉得价格怎么样?
顾客:它这个价格很便宜啊。还比较甜。
记者常昆:最近买过吗?
顾客:买过啊。
记者常昆:之前买多少钱?
顾客:之前买7元钱左右。
顾客:前几天我在其它地方买12.8元,13.8元,最低就是卖9.8元,今天这个4.98元确实很难得。
邓洪九降价促销,价格比平常低三分之一以上。而在超市内的销售价格,也比市场平均价低20%以上。这样的促销手段,确实吸引了不少消费者。(镜头紧)
超市经理周晨曦:榴莲、山竹、龙眼,这几个品种基本上比重庆市场上其他市场供应商的价格便宜20%。因为我们(进货)便宜的话卖给顾客也很便宜,在整个市场上我也会比其他人便宜20%,其实顾客也得到了实惠,同样的品质、同样的商品,进口水果在我这里买便宜20%,很多顾客也会选择到我们这里来,其实也树立了我们的一个口碑。
邓洪九:其他的对手最多也降不了多少,他的成本在这里。而我们可以做到4.9元,而且4.9元这个情况下我们还有几个点的利润。
邓洪九的核心竞争力就是他的价格,利用低价促销的办法,邓洪九的水果迎合了超市的需求。顺利解决了泰国水果在夏季的滞销问题。
从2013年开始,一个更庞大的想法开始落实。邓洪九的泰国水果来自原产地,他的价格和质量都具有优势,很多市场都欢迎他的进入。借助泰国水果的优势,邓洪九把国产水果和泰国水果捆绑进入市场,两年时间就打进了十几个省份的批发市场和全国的四百多家超市。这个速度让业内震惊,采访时,记者就现场感受到了邓洪九企业的发展速度。
2015年9月21日,邓洪九把各地负责人召集回重庆开销售计划会。会上邓洪九的销售总监宣布,以2015年9月份的月销售额为标准,到2016年1月份时月销售额提高5倍。
邓洪九公司的区域经理:我强烈反对,我代表沈阳分公司,沈阳分公司去年我每个月销售量是在1500万左右,如果说现在成三倍、五倍、十倍增长,那么我做不到。
邓洪九公司的区域经理:如果说在明年能够达到2-3倍这样的增长我是没有意见的,但是今年来讲的话我认为30%到50%我没有意见。
邓洪九公司的区域经理:周总说的那个计划,在淄博这个地方在今年暂时有压力,因为我是个新开的区域。
现场的销售经理有不少反对这个计划。那么邓洪九为什么敢定这么高的销售计划呢?
他叫邱育和,曾在智利拥有一家年销售额近亿元的摩托车销售公司,销售覆盖南美洲很多国家。2014年邓洪九想去南美洲采购水果,经朋友介绍,由邱育和给他做翻译。就在这个过程中,邓洪九的想法打动了邱育和。
邱育和:水果行业在中国目前是互联网看到的最后一块蓝海。像京东、阿里巴巴,他们都有投巨资来进入这个行业。对我们来讲我们是从西南发家的,如果我们仅限于在西南发展的话,可能也无法保住。在这种情况下,邓总把他的胸怀和眼界看到全中国去。我们现在走的路子就是在三年到五年之内,把整个中国五十到一百座的二级城市都建立我们的批发点。
这个庞大的计划吸引了邱育和,而邓洪九也发现,邱育和正是能够帮他在南美洲拓展渠道的最佳人选。二人一拍即合,2014年,邱育和放弃了自己的生意,加入邓洪九的公司。
邱育和:他搭这个平台,由我们所有人参与,你有多大的才能,在舞台上去发挥,尽情地施展。他从来不会增加限制条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为你的学习、失误、错误买单。
邱育和的加入帮助邓洪九在智利签下7000亩车厘子的长期收购合同。正是有了这些充足的国外货源,邓洪九才有了快速发展的底气。
邓洪九:货源是会给你满足的,销路是自己去考虑的问题。根据区域优势,根据九月份定的销售计划,根绝10月份、11月份,1倍、2倍、3倍、到春节的时候,实现5倍。其他人坚决拿下。如果是按照这个销售计划春季时达到5倍,我们奖金提5倍好不好?
员工:好。
2015年,邓洪九公司的年销售额超过了18亿元。到节目播出时,已经提前完成了2016年1月份的销售任务。今年邓洪九与人合作,在重庆市九龙坡区建立了重庆市新的水果批发市场,预计2017年投入使用,届时将成为重庆市最大的水果交易中心。邓洪九实现了当初对母亲许下的誓言。他已经把新的人生目标写在了会议室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