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重庆市石柱县长坪村。正月里,村民们都争着邀请一个人来家里吃饭。
谭建兰:在这里看见了帮忙一下,大家做大家吃。我哪里是什么客人,他们不当我是客人,关键是。
村民:我们和谭总都是一家人了。
谭建兰就是被大家争着邀请的人,她带动了当地一项产业,全村大幅度增收,不少村民因此盖起了小楼。
村民:我们有今天的发展全靠谭总。
重庆市石柱县龙沙镇长坪村 村支书 焦大财:我们的产业发展全靠她带动,所以我们敬她。没有做这个产业的时候,我们地方这些人都很穷,现在有她,基本上80%以上都全部是修了洋房的。
村民们说,2008年谭建兰曾经做了一件轰动全县的大事,让人心服口服。可当记者向谭建兰了解情况时,却发生了这样一幕。
谭建兰:一直不敢想,一讲这个事情肯定是要哭一次。
记者:那个时候压力特别大?
谭建兰:对,压力特别大,困难很大解决不了。
谭建兰说,那一天,一个失控的局面,把她吓得浑身发抖。
谭建兰:真的就是止不住,抑制不住发抖。控制不了,深呼吸也不行,坐在那里压气也不行,睡在被窝里也不行。
谭建兰丈夫 马世面:我心里很难过,我说一个女人,本来这些事情应该是我们男人做的,怎能让一个女人来承受这些,我心里很难过。
对于谭建兰来说,那是她一生中最难忘怀的一幕。很多人认为她将一夜之间彻底破产。谁知,困境之中她抓住了一个机会,一年时间就实现了大逆转,三年以后,销售额突破6千万,高居当地行业榜首。那么,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又是一个怎样的商机呢?
谭建兰是石柱县沙子镇人,从1999年开始来到石柱县城做饮料代理生意,一年能赚三、四十万,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2003年的一天,谭建兰听到一个消息,说县里招募辣椒经销商,谁拿到经销权,将获得县政府的扶持,还可以马上得到1万元钱的启动资金。谭建兰觉得这是一次机遇。
记者:你也想试一试?
谭建兰:所以我想,我们是不是政府发展辣椒,我们也跟着这样的一个脚步去走,也会做得很好,做得很大的。
谭建兰认为自己有销售饮料的经验,就毛遂自荐,说自己有办法把全县的辣椒都卖掉。
谭建兰:也不懂这么多,凭经验去判断,我在重庆要设立20个销售网点,也是找20个经销商,在四川那边找到30到50家的厂家。我石柱的辣椒我全部都能够卖掉,就是这样夸下海口,讲下大话。
原重庆市石柱县农村工作办公室 产业办主任 曾献国:我们就是想招一批人,通过他们去调查市场,开拓市场,把我们的产品推出去。
谭建兰的思路,得到了政府的肯定,一举获得了石柱县的辣椒经销权,1万元启动资金也马上到位。当时全县有将近18000亩辣椒,她负责其中的500亩的销售。
2003年5月,谭建兰把饮料生意交给丈夫打理,自己到重庆四川去跑市场。有一天她提前谈好价钱,拉一车辣椒到重庆去卖。可卸货的时候,经销商却变卦了。
谭建兰:我们讲好的8.5角,你这个货不好顶多是8角钱一斤,等一下卸了一半以后,你这个货不行,你这个货烂掉的多,还得打折。再折个5%,你不干,你拉走吧,那你能拉走吗?你那些剩下的货卖给谁。
第一车辣椒,赔进去了3000多元。接下来谭建兰忙活了半年,也没有打开销路。可到了2004年,她却因为一个发现,想尽办法让人们多种辣椒,说自己可以销售 15000亩的辣椒。
重庆市石柱县下路镇天泉村 村民 马兹才:当时我们都觉得她是个疯子了,辣椒都卖不出去,她还要发展1万5千亩,确实想都不敢想象,自己给自己挖那么大一个坑。
重庆市石柱县辣椒产业办公室 副主任 刘宇生:她只通过03年开拓了一年,市场、客户不一定固定,这个来讲就有点悬。
辣椒卖不出去,谭建兰为什么还要把辣椒基地扩展到15000亩呢?
原来,就在谭建兰第一车辣椒赔了本以后,她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在市场转悠。谭建兰发现,手里的辣椒越多生意越好谈。
谭建兰:稳定的货源、稳定的质量,相对稳定的价格,厂商是最喜欢的,人家觉得你辣椒多,我们两个坐下来谈,人家感兴趣瞧得上你。我基地大了,跟人家谈判的话也有话语权。
2004年,当地一斤鲜辣椒收购价是6角5分钱,批发给重庆市的经销商,价格能达到1元钱。谭建兰算了一笔账,就是多掏2毛钱来收购辣椒,除去运费她还有赚头。如果顺利发展起15000亩,一年赚三五百万不成问题。
那么,怎样才能说服村民多种辣椒呢?谭建兰决定成立合作社,跟种植户签合同。
谭建兰:一个村签一个大合同,然后,每个村民再签一个小合同,合同上要保障我们的保护价是多少,按照保护价以上,随行就市进行收购。还不放心的话,我们就给每个镇,每个基地交了五万块钱的保证金。你还不放心,我们给政府交了钱,你放心好了,我不收你辣椒政府会扣我们这个钱。
谭建兰一口气拿出40万元,给八个乡镇交了保证金。定合同回收辣椒,又有保证金抵押,谭建兰要的就是让人们放心大胆的种。果然四年时间,有上万户村民跟着她种起了辣椒,面积达到 15000多亩。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用了四年时间首先给自己挖了一个大陷阱。
2008年9月,当地辣椒大丰收,可谭建兰却不见了。
原石柱县下路镇党委书记 牟显海:我们在联系的过程当中,始终打不通电话,担心她跑了,跑了怎么办?上万亩辣椒要收购,要进入市场,在关键的时候,我们一个最大的专业合作社的负责人联系不上,肯定着急。
谭建兰有销售饮料的经验,所以她夸下海口把全县的辣椒都卖掉。可就在她付了定金、签了合同,鼓动大家种下15000亩辣椒的时候,出事了!大家一拥而上找她卖辣椒,可市场价却跌到了最低谷。怎么办呢?这时候一个重要人物的出现,让谭建兰抓住机会,通过一个更大胆的举动,一举扭转了局面。
2008年,谭建兰依照07年的辣椒价格,把最低保护价定到了一斤8毛钱。可到了8月份辣椒价格急剧下滑,4毛钱一斤都没人要。
谭建兰勉强收了400多吨鲜辣椒,因价格太低,处理不及,300多吨腐烂变质,只好倒掉,没想到,半个月之后,一个更大的危机出现了。
15000多亩的基地,总产量1万6千吨,按8角钱一斤的合同价,全部收下来要2500多万元。
谭建兰忧心忡忡,总感觉要发生点什么。2008年9月3日,她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早上6点多,来交辣椒的大货车,在门外排成了长龙。
谭建兰辣椒加工厂 员工 易文武:我就开始一台一台把它们登记下来,每一台车到了过后,都装得满满的,一台车都有十几吨,有多少货,是什么品种的辣椒,全部登记下来,当时登记了28台车。
重庆市石柱县下路镇天泉村 村民 王朝兰:你叫我做的,我就要卖钱。我土地拿出来的,我种谷子包谷,我不来求你,你叫我种辣椒,你就要给我收完。
谭建兰当时没多少流动资金,根本付不起这么多的帐。看着潮水般涌来的辣椒,谭建兰扭头跑进房间,把自己反锁在里面,抑制不住地发抖。
谭建兰:以前听到像筛糠一样的(发抖),就不能理解,现在我就知道,怎么像筛糠一样的发抖。抑制不住地发抖。
谭建兰妹妹 谭建淑:当时我们都劝她,我们都说,别人都跑了,你自己看能不能跑了算了。
接下来的三天谭建兰果然不见了,她真的跑了吗?原来这三天,谭建兰到了县城,说服丈夫把做饮料生意的500平米店面火速卖掉。她拿着70万元卖房款,立马回来救急。
重庆市石柱县龙沙镇长坪村 支部书记 焦大财:我觉得她都很讲信用了。但是我们的内心确实还是很痛的,她要赔钱,让她赔钱,我们心里还是痛心。
重庆市石柱县下路镇天泉村 村民 汪万芳:她自己没有赚到钱,栽在那里,她宁愿老板自己栽也不愿让群众受栽,所以我们都信得过。
谭建兰:农民相信我们才种植这么多的辣椒,我们一定要兑现这个承诺。
要收回那么多辣椒,70万卖房款只能救急。谁都想不到,就在这个紧要关头,有一个人会雪中送炭,不仅让谭建兰度过了难关,而且让她从危机中看到商机,一年时间就填起了亏空,三年以后销售额达到6000多万元。
重庆市石柱县辣椒产业办公室 副主任 刘宇生:赌赢了她就赢,赌亏了她就在现有的基础上再亏。这个是任何人没有预料到的。不但把本钱找回来了,也有收益,真是没有想到。
重庆市石柱县下路镇天泉村 村民 马文斌:这个钱是几千万,不是说小数目,好多老板都没有那么做,当时的老板都没那么做。只有她一个人才想到。
原来,就在谭建兰急得团团转的时候,2008年9月28日,她的加工厂来了一个人,谭建兰一见到这个人,一句话没说眼泪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谭建兰:就一下子拉着她的手,就在那里哭哭哭,哭得很难看,我现在想起来。就觉得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压力所有的困难就可以讲,就好像这个小孩子在很无助的时候,看到大人来了,一下子觉得我有了依靠了,有了帮助了,我什么问题可以解决了,这种感觉。
来人是当时石柱县的县委书记盛娅农。
时任中共重庆市石柱土家族自治县委书记 现任中共重庆市大渡口区委书记 盛娅农:我觉得这个事情的确是太严峻了,因为平时看她都是很乐观的,很有主见的很坚强的,那么在这个时候谭总都掉眼泪了。这个事情我想那就是非常严峻的一件事情了。
谭建兰告诉书记,辣椒现在虽然赔钱,但只要收起来她保证一年就能赚回来,眼下的问题就是资金问题。让谭建兰非常感动的是,五天之后,她就收到了一笔460万元的贷款。
时任中共重庆市石柱土家族自治县委书记 现任中共重庆市大渡口区委书记 盛娅农:周边的许多区县,种了很多辣椒,发动农民种辣椒的全跑了她能够勇于担当,能够面对她的上万的农户,面对这么一个承诺,她敢于兑现。把贷款发下去,特别是把收购农民辣椒的贷款,一定要发下去。帮助企业就是帮助农民。
那么,谭建兰又怎么兑现在县委书记面前的承诺,一年时间扭亏为赢呢?
460万贷款到位以后,谭建兰马上组织人昼夜烘烤干辣椒。当时一斤干辣椒市场价才3元钱一斤,而加工的成本就需要6元5角钱。这不明摆着是赔本的买卖吗,但谭建兰一口气加工出了一千多吨干辣椒。
谭建兰:按照农副产品的规律来推断的话,它是波浪式的一种起伏,今年太低了,明年可能会升高。
谭建兰的判断是,第二年辣椒价格一定会升高。到2009年夏天,行情果然回暖。7月份,几位武汉的经销商打电话说,干辣椒一斤可以出价9块钱。按这个价格,谭建兰一千多吨的干辣椒转手一卖,就能赚500多万,然而不管对方怎么说,她就是按兵不动。
谭建兰:当时打电话给我们九块钱的时候,超过了我们08年的预期,我有由此判断和分析,他们手里没货,很着急,并且判断这个价格肯定会大幅度有上扬。
到了10月份,不出所料,干辣椒的价格从08年的3元钱一斤一路飙升到10元钱。谭建兰立即出手,1000多吨货让她净赚700多万元。
重庆石柱县下路镇人民政府 副调研员马培君:行情也好,收购价格也好,当时农民也笑了,她自己也笑了。
谭建兰:很多人都以为我们这一下垮下去了,起不来了,没想到很风光地咸鱼翻身。
谭建兰咸鱼翻身扬眉吐气,可就在这个时候,人们却发现,她又出现了反常的举动。
谭建兰鼓动大家种下15000亩辣椒,通过卖干辣椒一举扭亏为盈,紧接着她把赚来的3000多万都拿出来建了一个加工厂,可加工厂建成后,她却盯上了当地最常见的一道菜――回锅肉。而且又在自己的照片上做起了文章。她要干什么呢?随着记者的调查发现,这里大有奥妙。
这是石柱县的一家小餐馆,这里的人们对回锅肉情有独钟。
四川重庆一带的人都爱吃回锅肉,而做回锅肉有一种必不可少的调料,叫鲊(zhǎ)辣椒。2009年,谭建兰突然对鲊辣椒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谭建兰:做起来比较麻烦,现在年轻人不喜欢做这些东西、超市里买现成的多好,半成品,拿回去直接炒回锅肉调料,一炒一拌就搞定,多好。我分析市场会很好。
鲊辣椒的传统作法是:先把洗净的红辣椒剁成细末,再加入玉米面、食盐等作料搅拌均匀,放入坛子里发酵。2009年年底,谭建兰作了10吨鲊辣椒。
那么这10吨鲊辣椒要怎么卖出去呢?
2010年1月,重庆举办了一次农产品交易会。谭建兰觉得这是个推广鲊辣椒的机会。但到了会场,她却不好意思往外拿自己的产品。
谭建兰:我觉得我这样子没有包装,就这么带了一个大白桶,装了一桶过去,我就不敢拿过去,是不是有损我们石柱的形象。
原重庆市石柱县农办产业办主任 曾献国:当时她就在一个角上,一个很不起眼的小角落、她说我放在角上偷偷的卖,就像摆地摊那种。
市场上当时没有这种鲊辣椒,结果谭建兰大白桶盖子一打开,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谭建兰:展会上的人闻到这个鲊辣椒,好香,一下子跑过来,卖卖卖,那时候我就卖五块钱一斤,人家说你比卖肉还贵,你这个肉才四块多,你榨海椒卖五块多,一下子抢光了。
销售情况比谭建兰预计的要好得多,但展会上的难为情,让她一直耿耿于怀。别人的辣椒都有品牌而且包装靓丽,她自己的辣椒却师出无名。怎么才能扩大自己鲊辣椒的影响呢?
石柱县土家族的山寨里,每逢节日人们都会穿上民族服饰跳舞,这样的场景让谭建兰受到了启发。
谭建兰:我们会穿着节日的盛装跳摆手舞、我一想我们为什么不用这种土家族的身份自己给自己代言,我推广我的原生态土家族传统的食品,多好。
2011年2月,谭建兰穿上土家族的民族服饰,到照相馆拍了十几张照片,让大家挑出最好看的一张放在了鲊辣椒的包装袋上。
谭建兰:我这个照片色彩非常的鲜亮,放在包装上整个包装都亮了。
谭建兰老公 马世面:我老婆给自己当代言人,经济实惠很美。我老婆在我心中她就是最美的。
谭建兰给自己的鲊辣椒代言后,首先吸引了重庆的一家大型超市。2011年4月,谭建兰与这家超市签订了供货合同。
重庆市某大型超市副董事长 黄绍碧:市民追求的是绿色的原生态的,他就是原生态的产品。因此我们就把它引进来了。
谭建兰的鲊辣椒在重庆打开了市场。2011年,干辣椒、鲜辣椒和辣椒酱的销售额,达到六千多万元,2012年,她的辣椒基地扩展到了六万多亩,成为全县最大的辣椒经销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