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乡两病友
□□ 刘开学
人生在世谁没有几个朋友呢?那种在医院一起看病并相处了一些时日的人,我们称之为病友。
老 张
俗话说七王八张十二刘,就先说老张吧。刚住进医院时没有病床,老张就躺在病区走廊里,病得很重的样子,床头还靠着付拐,赵本山卖的那种。老张每天痛得直叫,几乎要死过去。好的时侯我问他,哪里不舒服?老张咬着牙说,痛风。没想到几天后病房里有人出院,医院就顺势把老张安排在了我们病房。老张自我介绍说,他得痛风已二十多年了,犯病就用激素。作为陪护的儿子小张说,这次他爸是来治腿的。腿不疼了就得出院,因为他“五一”就结婚,没有老爸到场算怎么回事。事物的发展常常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因为长期用激素,这次老张得了胃出血,不能再用激素了。老张的痛风更重了,每天在病房里叫唤。儿子小张说还得先给我爸治腿。管床的医生说:痛风不要命,胃出血要命,得先治胃。小张老张没法,只能听大夫的。胃出血是不能吃饭的。医生只好在老张大腿上埋了软管,每天既给他吊消炎药也吊营养剂。上午四瓶下午七瓶,常常吊到夜里十一二点钟。几天后老张返过阳来了,念念不忘儿子的婚事。今天是几号明天是几号?还有什么大事要办?还有什么小事要办?每天老张掰着指头算日子,那个高兴和庄重劲像自己要娶媳妇。眼看离“五一”还有半个月,老张再也躺不住了。好在这时他吊水的瓶数也减少了,每天拔下来针头就要架起拐杖练走路,边走边咬牙,边走边自言自语:走两步,走两步,儿子结婚老子不到场可说不过去。老张一个人扮演着范伟和赵本山两个角色。不练走路的空儿老张也没闲下,就是一个个的打电话,因为还有亲友要通知。那几天老张病床旁小橱子上放三个手机,病房俨然成了他的调度室,亲朋好友任由老张这个病汉驱使。
老 李
都住院了,但到底得的什么病,老李自己还说不清楚。乡医院说是关节炎,老李说关节炎就关节炎吧,反正自己左腿膝关节肿得像只气球,不发炎能这样吗?还有积液,疼得他直冒虚汗。老李是用左腿跳着进病房的,长长的走廊也是一跳一跳跳完了的。给我用药吧!大夫。躺到病床上,第一句话就是要医生用药。医生说没查清什么病,我们怎么乱用药呢?那样会愈治愈重!医生问了老李的病史,老李说,二十天前我到四川去打工,水土不服,天天拉肚子。医生听着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老李直叫疼,医院没有办法,只好为老李的左腿抽了水。抽了六十多毫升吧,老李比画着说有几管子。抽完积液那会儿,老李不叫疼了,不过只是一会儿。那夜老李的积液又渗出了很多,疼得他一夜没睡,我几次起夜小解,他就那么呲牙咧嘴地坐着叫着。第二天下午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说他得的是反应性关节炎,是由拉肚子引起的。因为看对了症,老李的腿一天好似一天,第三天就不喊疼了。不过从入院那天起,老李除了叫疼外似乎不大关心自己的病,天天琢磨护士送来的医药费清单。头一天就花了一千多,第二天花了三百多,第三天花了三百多,这病谁能看得起?老李问我,也问病室里所有的病友。不过没人能回答他。“我自己要来的,医院又没有请我。”老李自我解嘲说。医生第四天查房的时侯,老李急着要出院。医生说病才刚见轻就能出院了吗?老李说:地里要落谷(席稻秧),不然来年吃什么呢?大夫说你硬要出院要签字,病情加重了我们不负责。老李说那是那是。老李出院时是笑着走的,他对病友说:我让闺女照着医药清单买了药,吊一天水才四十块钱,回家吊水去不一样吗?乡下人就得会凑合。大伙儿说:你真鬼!病友们哈啥大笑,算是为老李出院送行。